这个想法完全是本能的，让她自己听着都吃惊，那些话好像是从她身体之外传来的，是一种不受她的愿望控制的冲动。但是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她必须做的，是她从知道她妈妈还活着的那一刻起就打算要做的。她并没有考虑她的动机。现在不是自我悲伤的时候。但是她的心告诉她，她的动机不纯，这个矫揉做作的姿态，不是出于对从未见过面的妈妈的爱，而是对莫里斯的愤怒，她的悲伤，和她本身复杂的、模糊的需要。

他已经从她身边走开，她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

严厉了。他说："这个主意很愚蠢，而且很危险，对你们两个都危险。你什么都不欠她的，甚至是孩子对父母的传统的义务。所有这些都随着收养指令而被抹去了。没有什么是她拥有而你需要的，也没有什么是她能给你的。"

"我并没有想什么义务。当然有我需要而且她能给我的东西。信息，知识，一个过去。她能帮我明白我是谁。你不理解吗？她是我的妈妈！我不能将这些都抹掉，就像我不能抹掉她做的那些事一样。我不能突然知道她还活着而不想去看她，去了解她。你期望我做什么？继续生活下去，好像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再编织一个新的幻想？你和希尔达给我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才是事实。"

希尔达发出一种既不是吸鼻子也不是抽泣的声音。莫里斯转过身，慢慢地从桌子上拎起手提箱。突然，他看起来和听起来非常累了。他说：

"我们晚饭后再谈。真烦人，克莱格霍恩一家就要来了。但是我们不能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通知他们取消晚餐。就像我说的那样，永远都没有一个合适的时间来谈这种事情。"

她很仔细地打扮着自己。客人只有克莱格霍恩一家，以及来凑数的加布里埃尔o洛马斯。但是，她并不是因为他们才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高级毛料晚裙和高领的蓝绿色束腰外衣。她是为自己打扮的。裙子和外套满足了她对衣服的最高要求，也就是说，它们富有戏剧效果，但同时易于穿戴，感觉舒适。她仔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一直梳到头皮发疼，然后才将它挽成个高髻，并用醮湿的手指将其中细细的两咎头发卷起来，垂在脸颊的两边。然后她站起来，在大镜子前仔细地审视自己。我就是这样看我自己的。在其他人的眼里，我是什么样子呢？

让她吃惊的是，她竟如此平静。她有一张长而瘦削的蜜色的脸。因为高高的颧骨，脸的线条显得非常清晰。眼睛也非常明澈。她曾有点希望镜子里的那个形象很模糊，颤抖着，就像在一个哈哈镜里看到的那样。她伸出手，手指向外张开，去触摸镜子里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