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拿的正是城市版。"

"那好。"他转向了那女孩，"菲奥雷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你不知道我们做什么也许会更好。把她的椅子转过去，阿奇，转到那边，转到那张小桌子边上让她喝点儿啤酒。现在把报纸拿过来，别撕破了，我想最好是让它完好无损，就像她第一眼看到时那样。把第二沓拿开，把它们送给菲奥雷小姐，想一想它们将承载的所有那些脏东西吧。给我拿一份来。"

我把一份报纸的第一沓打开，放在他面前的桌上，他从椅子上起了起身，俯向报纸，就仿佛动物园里的河马接受喂食一样。我把所有报纸的第二沓抽出来，堆在了椅子上，然后给我自己也拿了一份，浏览起第一版。第一眼看上去无疑是令人失望的：宾夕法尼亚的矿工正在罢工；有三个标题都是关于全国工业复兴总署正在怎样拯救国家的；有两个小男孩乘一条三十英尺的船横渡了大西洋；一位大学校长在高尔夫球场上心脏病突发；一个歹徒被催泪瓦斯逼出了布鲁克林的公寓；一名黑人在亚拉巴马遭到私刑处死；还有某人在欧洲的某地发现了一幅老画。在我看来唯一值得考虑的就是那幅在瑞士发现，据猜测是在意大利丢失的画。但是当沃尔夫从抽屉里掏出剪刀后，他剪下的却不是这块，而是歹徒那块。然后他把报纸放到一边，叫我再拿一份来。我给了他，当我看到他剪下了关于画的那块时，我咧嘴笑了。不管怎么说，我的猜测是排在第二位的。当他要第三份时，我感到有些奇怪了，而当他拿剪刀沿着边缘剪下了大学校长那条消息时，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抬地说："为这条祈祷吧，阿奇，如果真是这条，我们圣诞节时就有安格莱卡姆兰花①喽。"我明白他的意思，因为我像管理其他任何事情一样也为他管着兰花，但我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位大学校长能与卡洛·马费伊有什么关联。

沃尔夫说："给她看看。"

他将最后剪的那份放在最上面，我却把下面的那份抽了出来，剪的是关于画的那篇文章，是右下角的一大块。当我将它展开在安娜面前时，沃尔夫说道："菲奥雷小姐，请看一看，星期一的报纸剪掉的是这块吗？"

她只瞟了一眼便说："不，先生，是上面的一大块，在这里，我来指给您看……"

我在她触到报纸前就将它抓了起来，扔回到桌子上，然后捡起另一份，在她面前铺开。这回她瞟了两眼，然后说："是的，先生。"

"你是说剪的是这块？"

"就是这么剪的，没错，先生。"

沃尔夫沉默了片刻，继而我听见了他沉重的呼吸声，然后他说："把她转过来吧，阿奇。"我抓住了她坐的椅子的把手，将她连人带椅子一起转了过来。沃尔夫盯着她问道："你肯定吗，菲奥雷小姐，那张报纸就是这么剪的吗？"

"就是这样，先生。我敢肯定。"

"你看见过他剪掉的那块吗？在他的房间里，也许在废纸篓里，或者在他手里？"

"没有，我没看见过。它不可能在废纸篓里，因为那里面根本没有。"

"好的。但愿一切理由都能这么肯定。你现在可以回家了，菲奥雷小姐。你是个好姑娘，又善良，又宽容，又耐心，不像我躲在屋子里不愿见的好多人，你愿意让你的舌头发挥出适当的功效。不过你还愿意再回答一个问题吗？算我求你了。"

那姑娘已经疲惫不堪了，但她还有足够的活力使眼睛里闪出困惑的光芒。她紧盯着他。沃尔夫说道："就一个问题了。你在卡洛·马费伊的屋里看见过高尔夫球杆吗？"

如果他一直在寻找最大的兴奋点，那么现在他得到了，因为几个小时以来那姑娘第一次缄口不言了。而且这一切发生得这么明显，你会觉得很滑稽。有那么一瞬间那姑娘只是看着沃尔夫，但是问题一问出，她脸上原本不多的色彩一消而散，只剩下一片煞白，她的嘴巴半张着，简直像个傻瓜，随即又浑身颤抖起来。

沃尔夫安静而耐心地等着她。"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突然之间，她紧紧地闭上了嘴唇，铺在大腿上的双手也握成了拳头。"不，先生，"她简直是在喃喃自语，"不，先生，我从来没看见过。"

沃尔夫盯了她一秒钟，然后说道："很好。非常好。菲奥雷小姐。"他又转向了我，"送她回家吧。"

她根本没想站起来，直到我走过去扳住了她的肩膀。于是她撑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他无疑是以某种方式击溃了她，但她似乎并没有真正被吓倒，只是屈服了。我从椅子背上拿起了她的外衣帮她穿上。当她开始向门口走去时，我转身想同沃尔夫说句话。结果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千真万确。我曾经亲眼看见过一位身家两千万美元的英国公爵夫人在离开这间屋子时，他都懒得起身。但是不管怎样，我不得不说了：

"我跟她说过我要给她一美元的。"

"那你怕是得给她了。"他稍稍抬高了声音向门口说道，"晚安，菲奥雷小姐。"

她没有回答。我跟着她到了厅里，然后领她到外面上了敞篷车。当我们到达沙利文街时，里奇太太正在门外等着，眼里闪烁着怒火，这使我决定不停车做任何客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