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北京民主胡同19条(1)

民主胡同40条 作者:司马南


  

中国民主之进程从辛亥革命算起已有百年,百年进程仍没有厘清脉络。司马南的“胡同”算是另辟蹊径,让国人知文化,懂国情,知民主,懂尊严。“胡同”虽窄,却可通衢。

——著名收藏家,观复博物馆馆长马未都

后夹道1

商量来商量去,几代领导人践行的一条重要原则

问:中国的政治民主非常独特,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橡皮图章人大,还有一个连橡皮图章都不如的政协,善于为橡皮图章民主辩护的人能不能告诉我们,全国政协以及各级政协那么多的人吃闲饭都干了些什么?这个组织有什么权力?有什么用?美国有参议院、众议院,英国有上院、下院,中国的政协听起来像是上议院,但其实没有立法权力,也没有行政权,没有权力的组织供得高高的,这不可笑吗?

一次,我在美国为一个当过政协常委的人当翻译,按照中国民主政治协商的说法,怎么翻译人家也听不懂,后来,我只好把他比作美国参议院的议员,人家一听肃然起敬……可是我却十分不好意思,因为你不是议员,而是花瓶,你没有话语权,没有决策权,对不对?

……

司马南:谢谢您讲的生动故事。其实我很愿意听您讲下去,刚才打断您的不是我。

首先感谢您在政协与老外的交往过程中所起到的独特作用,估计您的英译中翻译得很好。

把政协比作美国的参议院,把政协委员比作参议员,很有创造,虽然这并不十分恰当,有点类似学英语的时候用汉语标注音标,但是很容易让老外由此切入。

我很同意您讲的“政协组织没有立法权”的说法,这是事实。政协组织的作用本来就不是用来立法的,而是政治协商机构,是商量大事的,不是用来立法的,不是用来行政的,也不是用来司法的。

但是,您的另一个说法,政协没有话语权,甚至没有什么用,我就很难苟同了。

不知道您在使用政协这个概念的时候是否想到过,您所说的政协,仅就全国政协而言,就涵盖了8个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包括了全国的各主要人民团体,包括了56个民族、5大宗教、34个界别以及2000多名政协委员,这么大一群人,50多年里,还是干了很多的事的。

在中国大陆,国家的重大政策出台,国家的重要人事变更,不同政协商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政协有一项重要的权利,很多人容易忽视,那就是民主监督的权利,我认识的某政协委员有一个说法:“别看我们做盐不咸,做醋很酸”——意思是说话有人听,还是管用。

假如要是一个政协委员铁定要管一件事,别人拦是拦不住的,“没有人能妨碍我们这样做”。我的一位朋友在某大学当教授,与其专业有关的某单位里因为一件事情与当地有关方面有了冲突,他老人家挺身而出。“有关方面”一听某大学博导来访,婉拒见面。他淡淡地告于对方办事人员:我谋职于某大学,政治身份是省政协常委……“有关方面”当即隆礼相迎一把手出面亲自听取意见。

这个例子当然并不很恰当,我不是在说政协委员谋及本单位利益,而是在说政协委员说话管用,不是不管用啊,政协委员有话语权,不是没有话语权啊。

一个更有说服力的事实是,今天很多的企业家都试图挤进政协组织,有人评论说这是要戴“一顶红帽子”。为啥要戴红帽子?因为红帽子受人尊重,有话语权啊。当然企业家有钱人纷纷进入政协这件事需要引起重视,因为政协里有钱人太多了,不一定是好事。

凡有大事,必反反复复,商量来商量去,这是当下中国,包括在60年来新中国的历史上,一条被反复强调并得到几代领导人践行的重要原则,看似平常,其实重要,这就是协商式民主的具体形式。比如像政府工作报告这样的事情,事先事后广泛征求意见,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各民主党派意见,一个也跑不了。

您说跟美国不一样,对呀,不是美国,是中国啊,劝君“莫把荆州当汴州”。如果因为中国与美国民主模式不一样,就说中国不民主,这种态度和方法,是不是需要重新检视一番呢?是不是有点僵化啊?“不一样的民主”,不一定是“不民主”。

请大家再重新掂量一下这两个概念,好不好?

后夹道2

民主政治绝妙名言:“民主就是调动积极性”

问:您的说法听来听去,无非是西方的民主不好,我们的民主更好。可是我们的民主在哪里呢?具体的表现是什么呢?邓小平的说法好在哪里我们不知道,但是作为学生我们希望中国的民主是真实的,不是虚幻的。

司马南:除了你讲的第一句话非我原意以外,我基本上不反对你的话。

中国的民主当然是具体的务实的。在新时期当中,在以下五个方面扩大民主,实践民主,中共为此做出了重要的努力,取得了重要成果。这些扩大民主、实践民主的努力,即是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具体内容。这些改革,这些中国民主化的努力,这些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具体进程,有的老百姓不清楚,那是需要我们改进信息交流的问题,而一些自我标榜“自由派”看不见,看见了也不承认,则是立场问题,俗称屁股问题。因为他们是民主原教旨主义者,只承认打着“美国制造”烙印的民主,或奥斯陆那几个退休老头儿概念中的民主。

可以从以下五个方面来了解一下中国新时期民主政治的进步。

其一,完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人大直选到县,县以上实行差额选举,全国人大设立了九个专业委员会,人大和政协会议每年在全国同时召开;

其二,30年间诞生了4个宪法修正案和200多件现行法律;

其三,党际民主有了长足的进步。现在一大批民主人士担任政府的高官,从县一级一直到国务院一级,一大批党外人士,非中共人士成为领导干部;

其四,基层组织的自制搞得非常有声色。全国有61万个村委会,8万多个社区委员会,定期换届选举,85%以上的村庄开了村民大会,89%以上的社区开居民代表大会。

本人就是在社区选民推荐的基础之上,以独立候选人身份担任了北京市东城区人大代表,这在中国的政治生活当中也是很新鲜的事,过去没有过嘛。

其五,中国的干部人事制度发生了重大变化。公推直选,民意测验,公开竞聘,有票决制,有领导干部的任前公示制,有电视竞聘、有问责制、审计制、质询制等等。

这些民主政治的事实,无一不是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人民群众创造的产物。有人不稀罕这些成果,那不奇怪,天天只吃麦当劳,只逛迪士尼,只听麦当娜的人,您有这份自由,但是,你不能强迫中国人民跟您一样,您不能说北京的炸酱面、炒肝儿、灌肠不是食品,不能说颐和园不是公园,不能说李有源、阿宝不是唱歌的,也不能说北京的胡同都是死的。

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内容如此之丰富,民主政治的内容如此之鲜活,这在相当程度上调动了人民群众的政治积极性。小平同志关于民主有一句名言——民主就是调动积极性——我曾据此原意著有一文《民主政治的核心是让人民满意》。

后夹道3

天真的提问“触动了政治学上最根本的疑问”

问:听说司马南先生来了,我们很好奇,一个搞气功的江湖师傅也会讲民主政治。呵呵。

请教司马南先生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在您的研究中,“究竟谁才有统治国家的权力?”就是说,“统治国家的权力,您认为从何而来?”这个问题最重要,是全部政治学的核心。这个问题讲清楚,别的事情就没有必要东拉西扯了。

司马南:能允许我做一个简单的解释吗?——本人不是你说的“江湖师傅”。

我工作单位从政府机关到大学,再到新闻媒体,不知这是不是您说的“江湖”?

当年我的确拆穿过一些“江湖师傅”的把戏,就像今天对待某些“政治神棍”“政治传销师”一样毫不手软,绝不留情。

在座的有人清楚啊,那些“江湖师傅”当年曾经神勇无比啊,他们在我们北大校园,包括隔壁的清华大学,都拥有自己的众多弟子。本校区曾经有教授声称,通过他们对“江湖师傅”“特异功能”的研究,推翻了牛顿等科学家发现的基本的物理学定律,量子力学解释不了的那些神异……

学科学的人应该知道基本的物理定律意味着什么,更应该知道,推翻基本的物理定律需要什么条件。比基本的物理定律更基本的常识是,除非你拥有无可质疑的证据,否则,不能说“抓小偷的见义勇为者,也是小偷”。

本人就是那个当年抓小偷的。

看我不顺眼,可以呀,这是您的权利;

说我是小偷,那不行,请您出示证据!

根据“民主原生态”的唱法——古希腊人的分类法,所谓国家统治方式,概两项,即好政府和坏政府。而到底是好是坏?哪种政府好些?哪种坏些?希腊人认为,似乎源自于“统治者的品质”。

卡尔·波普尔整理了柏拉图的分类法:

第一种:“君主政治”(Monarchy)(被一个好人统治);

第二种:“僭主制”(Tyranny)(被一个坏人统治);

第三种:“贵族政治”(Aristocracy)(被一群好人统治);

第四种:“寡头政治”(Oligarchy)(被一群坏人统治)。

第五种:“民主”(Democracy)(被人民、许多人、大多数人统治)。

对此,丁一凡有不同看法:“柏拉图并非是分类专家,真正把政治体制分类的是亚里士多德,他是柏拉图的学生。他把政治体制分为分类及其变形。君主制、贵族制及共和制,变形后成僭主制、寡头制和平民制。古希腊思想家们讲共和国,不讲民主。共和制的变形是平民制,也就是‘民主专制’(Tyranny)。”

吕祥认为,丁一凡的理解略误,Tyranny并非“民主专制”,而是指某人通过不正当手段篡取了最高权力,从而一人当政。此所谓“僭主”。亚里士多德最中意的是共和制,也可译成“法制”或者“宪政制”(constitutional rule)。僭主制是最坏的,而民主制稍不坏而已。丁一凡和吕祥均为当今优秀的学者,他们的讨论很民主。

与今人想象大不一样的是,雅典实施的民主制并没有得到柏拉图的赞赏,相反,柏拉图对希腊民主进行了极有力的批判,最为有名的批判是:制鞋尚需要专业知识,而民主并不是判断某人是否拥有治国专业知识的有效手段。

柏拉图不无调侃地设问:在一艘“民主的”船上,我们难道应该通过选举来确定谁应担任船长吗?希腊之后两千多年的西方思想家,似没有人能够驳倒柏拉图。

那么,究竟应该由谁来统治国家?或换言之,究竟谁才有统治国家的权力呢?

波普尔说,这个问题提出的很天真,这个天真的问题适用范围有限,也许只有在这么有限的地方才可能提出如此天真的问题——在雅典这么个小地方,大体相当于中国今天的一个集镇吧,繁荣期的自由民总数约为两万,以此量级,中国的县以下直选的民主政治早已经超过了雅典的水平。因为人数少,人们低头不见抬头见,“谁”,是具体有所指的,当然,理论上应该选择品质上“最好的人”,但是实践上并不能保证这一点。

所以柏拉图给出的答案是“统治者应该选择最好的人”,请注意,此处伟大的柏拉图用了“应该”。

当国家疆域人口急剧扩大了以后,当这个“谁”不仅仅限于搜寻“雅典小城”之后,这个“谁”便丧失了具体的人格指向,而带有了抽象的意味。所以波普尔先生说,这个天真的提问“却触动了政治学上最根本的疑问”。   

但是,这个“最根本的疑问”其实是一个假问题。

关于为什么是个假问题,波普尔的论证如下:

其一,这个问题的提出及其各自给出的答案“只会导致欺瞒”,“最终只会归纳出与道德规律相应的荒谬答案”;

其二,“从道德的观点来看,如果把政治上的对手视为不道德的魔鬼(自己所属的政党则是完美无瑕),本身就是不道德的事情”;

其三,应该由谁来统治国家的疑问,最糟糕莫过于“这种态度会让大家强调权利,忽略了约束权力的重要性”。

“应该争论的问题不是谁应该统治,而是某一种政府究竟该如何统治……更精确一点,是政府该如何管理国家的问题。

波普尔先生特别强调,问题的重点在于,要能不流血更换政府”。

他明白地直言:“我的观点是这样的:不管哪一种统治形式,最重要的是能够允许政府以不流血的方式更换——随后,新政府还要有能接管统治的权力。至于更换的方式本身,倒没有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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