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吾道一以贯之

樱雪鸿泥 作者:张石


 

据说,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的父亲、原防卫厅长官小泉纯也的政治信条是"吾道一以贯之"。这是中国古代圣人孔子的一句话。小泉家乡的报纸《神奈川新闻》在所发表的连载文"变革的人--小泉三代记"中说:"'吾道一以贯之',以一旦决定下来,就追求到底决不回头为政治信条的纯也。"说他是"在一条直线上奔驰的人生"。小泉纯一郎似乎也继承了其父的遗志,希望自己的政治能"一以贯之"。他最怕的就是人家说他不是"有言实行"的政治家,在竞选总裁时他说一定在8月15日去参拜靖国神社,但在内外压力下他必须有所改变,这可使他苦恼坏了,事后他说他的心"受了伤",在竞选时他还说一定把来年的国债控制在30兆日元以内,而事实上证明这个诺言也很难实现,为此他又愁坏了,几乎是"愁白了头"。

其实在我看来,日本人对孔子的"吾道一以贯之"的解释似乎离开了孔子的原意。这句话是论语中的一句话:"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可见,孔子在这里说的"一以贯之"的核心是宽恕而不是对一件事的固执。老子关于"一"的论述也有相近之处,老子曰:"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由此可见,老子的"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是抱住一个信念去钻牛角尖,而是通过"从善如流"不断改变自己。中国古代的"一以贯之"的思想,实际主要强调的是,表面上看起来对立的事物,彼此会以自我一致的方式动态地组合,事物的一切界限都是相对的,一切现象都是变化的、可转化的,相互动态地联系在一起的,正如庄子所说:"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作为政治家也是如此,要做到"易和不易"的结合,可以有所坚持的原则,但这个原则决不是一个个别的格言、一个承诺、一个行动,而是每个人必须遵守的民主制度下的法律和政治操作原则,而在个别事物上的固执,其实是没有了解事物中都包含着"不际之际,际之不际也"的自洽性的统一性,容易走上抱守残缺的偏执与独裁。作为政治家,首先是事前不要把话说得太绝,其次是在执行自己的计划时的不断选择和从善如流的修正,如果一个完整的政治计划在执行中只需选择一次,那么作为一个政治家就太轻松了,一个大的选择作出了,还会有无数意想不到的可能性出现,还要作出无数随机性的局部选择,这是最能考验政治家的机敏和水平的事了。计划和诺言是僵死的,而事物是不断变化的。现代社会中,"不变"应不了万变,只有"万变"才能应万变,同时选民也不应该要求政治家抱住一个个别的诺言不放,而要看他的整体的政治道德和政治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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