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喧哗从旁边的小巷传来。小良抬起头，看见四五个几乎光着身子的小孩蹲在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身边。小良离开茶馆，向那边走过去去，看见老人正在捏小面人。他的又粗又脏像极了干了的核桃仁，但捏起面人来却灵活得很。他把一块红面粘到一块绿面上，就成了一件漂亮的衣服；一块黄面捏圆了做头；然后用一把比针大不多少的小刀切出嘴巴，抠出鼻子，轻轻地剖开两只眼睛。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就做成了。孩子们拿着小人，转着看着玩一会，然后再吃掉。

“这位小少爷好像很有钱。你不想来一套？”老人一边问小良，一边指给他看一堆形形色色的面人。小良数了一下，有八个人物――七个男的，一个女的――都穿着古时候的衣服，样子很奇怪。

“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老人惊讶地问，为这个孩子的无知诧异。“这是有名的八仙。俗话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看，这个黑脸的人是铁拐李，他大闹龙宫营救过朋友；这个穿粉红裙子的漂亮女人是何仙姑，她是人见人爱的女神娘娘；这个黑胡子是倒骑着毛驴的张果老；跟着条狗的那个是吕洞宾……”

小良看着老人一个挨着一个指给他看这些人物，讲述他们的传说和高级武功，他被这些他从来不知道的故事所吸引，决定买下他们。他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

“别忘了，小少爷，面是甜的！”老艺人在他身后喊道。

这时，小良听见一支曲子，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另一条小巷传来。他跟过去看，原来是个卖布的，三个老太太围着他。

“我想看一下那块黑布。”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老太太跟他说。戴着一顶旧草帽的小贩把黑布扔给了她。那老太仔细地瞧布的时候，小贩半闭着眼，若无其事地重新哼唱起他的曲子：

黑哟……

为什么这么黑

就是这么黑

三年打铁哟

三年锅灰

三年挖煤

为什么这么黑

就是这么黑这么黑……

“给我看一下那块白布好吗？”另一个女人刚刚赶过来，问他。小贩递给她那块白布，低声唱道：

白哟……

为什么这么白

就是这么白……

新娶的媳妇从娘家来

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

没有风吹

没有日晒

为什么这么白哟

就是这么白……

随着小贩的低声吟唱，孩子睡着了，两个女人也买好了布。

小良呆在那儿好一会，思绪被这悠扬的曲子和这深沉凄凉的声音带走了。他感觉来到了一个久远、神秘的年代，一个陌生的世界，在那里他看到一个个名人出场了：猴王、八仙、黑乎乎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铁匠……

阳光越来越刺眼。应该是中午了。小良肚子空空的，他饿了。可他手里只有小面人，就把他们给吃了。

“这次我变成了红眼睛魔鬼，专吃小孩……”小良舔着嘴唇想。

现在，他走向教堂的另一边，按小田指给他的方向来到一扇黑色的门前。这扇门已斑斑驳驳破败不堪，好像永远关着从没打开过。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敲这扇仿佛要带他去地狱的门时，门自己开了。在沉重而又尖锐的吱嘎声里，一个男人出现了。他打量了一下小良，问：“你想找刘田？”

这个男人肩膀很宽，面孔严肃，圆眼睛，浓眉，密胡子。他喘出的气热乎乎的。

“是的，这是他家吗？”小良怯怯地问。

“当然是。我是他爸。”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叫道：“小田，有人找你！”然后，他又转向小良，向他笑了一下说：“我下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