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从牢里抢出来？”

她咯咯地笑。他戴着手背上有小钉的黑手套；他脱下一只手套，她看见那只光滑的手，让太阳晒得黝黑，没有汗毛，显得怪异。“我知道！这事太鲁莽了！”

“是太鲁莽了，小姐。我倒觉得也挺有意思。你有什么理由呢？”

“噢，我告诉过你。是吗？咳，就是他从前在我家干过。好多年以前，那时候我还小呢。在米洛斯。所以，大执政官一死，我就想，假如他想找工作，我父亲会喜欢他的。我是说，他好喝点儿酒，你可别跟别人说，但他弹琴可好听了。”

她是不是装得过头了？她腼腆地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指环，觉得克里丝的胭脂在她脸上发烫。胭脂涂得笨拙。他注意到了。他什么都注意到了。

阿吉林点头。光滑的脸上不露声色。“是这样。我的队长――顺便告诉你，他这几周工钱扣一半――一个劲儿地说你伶牙俐齿。”

她吃吃笑着，还把身体向前倾了倾。“阿吉林将军，我为这可怜人儿难过。就不能饶他一回吗？他是个非常好的卫兵，我保证。是我固执己见。”她微微撅起嘴，“都是因为当上了祭司。不过，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想，扣一半工钱也不是太可怕吧……？”

“他在哪儿？这个奥伯莱。”

她把眼睛瞪得溜圆。“当然是上船了呀。我昨天给了他钱买船票。”

“去米洛斯只有三班船，我都问过了，小姐。他好像没有接受你的好意。”语气里带上了些讽刺。

米兰妮好容易没有咬嘴唇，而是做出一副受骗的样子。她故作庄重，将昂贵的披肩拉到肩上，羞涩地问：“你不会以为他把那些钱都买酒喝了吧？”

阿吉林不动声色地笑笑。“我真说不好。”

他相信她的话吗？这得看纸条碎片上有多少字，谁看了。米兰妮心里恨恨地骂自己当初没有烧干净，一边扑闪着用眼线膏涂黑的睫毛，望着阿吉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我太不好意思了！”她向前挪了一小点儿，“将军，他要是喝醉了，去找他。把他抓回来，关到坟墓里去。不过，少一个愚蠢的小人物也没什么关系。”

他打量着她。“你是接引祭祀，小姐，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对神的要求不能含糊。大执政官死了，他屋里的人都得跟着他死。据我所知，这个人总爱生事。”

她脸色发白，紧张地把手放在脸上。“是，”她小声说，“明白了。”

他突然起立。“不过，如果他像你说的，醉在哪间酒馆里，我的人会找到他。谢谢你抽时间见我，米兰妮小姐。”

她尽力优雅地站起，却笨拙地弄掉了披肩。她拉住披肩。他在门口转身。“将来，”他平静地说，“我建议你管好自己的事，别管我的人，以免出现这类……不便。”

“好的，”她结结巴巴地说，“好的。我很抱歉。你准会觉得我傻透了。”

他没说话，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然后说：“不。我觉得你不傻。我向你保证。”

门在他身后关上许久，她还目瞪口呆地立在那里，浑身冰凉。过了一会儿，她疲惫地坐下。

她说的他信吗？他是否认为她不过是个被惯坏了的女孩，没有思想，只会傻笑，笨头笨脑，当不得真？她真盼着他这么想。可是太难说了。他最后那句话阴森森的；他好像觉得可笑，奇怪。

她勉强起来，走了几圈，动手擦去脸上的涂鸦。有一点非常肯定。他们必须把奥伯莱带出港口。

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