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怔怔地望着他，有点儿害怕。塞斯一骨碌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可那男孩大叫一声“叔叔！”阿吉林过来，挥起马鞭，抽得阿利科索斯飞起来，落在塞斯身上。两人一齐倒在地上，疼得翻来滚去。

“走！”将军吼道。

轿子很快颠了两下，晃晃悠悠地走了。

将军叫来一名卫兵。“把这几个贱民赶出港口。从沙漠那边的城门。”

“是，长官。你们几个，走。”

阿利科索斯在流血。他伸手碰了碰红色的液体，眼里带着敬畏。奥伯莱骂骂咧咧地替他擦去血迹，边诅咒边细细地察看伤口。

“就为这个，他死定了。”

“闭嘴。”塞斯爬起来，看着卫兵。卫兵还年轻，将军一走他就有点儿紧张。他用手里的仪仗长枪捅捅塞斯的后背，说：“谁也别过来，瘌痢头。快走。向前走。”

这倒是天赐良机。没人看他们，也没人靠近他们。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向沙漠那边的城门，瘸着，痛着，沉默着。城门大开，他们被推到门外的路上。

“不许回来。”卫兵边说边点头示意放下栏杆。

城外热得无以复加。沙漠像是被烤化了，无数只蝉在高温中一阵接一阵聒噪。水贵如油，塞斯啜了一小口，奥伯莱咕咚喝下一大口，然后把水递给阿利科索斯。“喝点儿，大执政官。我们很快就把你送到安全地方了。”

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朝圣者。他们步履沉重，一到崖下便倒在路旁的荆豆树丛中。他们太渴望荫凉了。奥伯莱用最后一点儿水清洗男孩脸上长长的伤痕，嘴里叨念着：“你不该和他说话，老朋友。”

“我必须说，奥伯莱。他觉得这只是一场游戏。他在装神。”

“装不长的。”

“这种游戏没有头。他会在内心里一直玩下去。”

“随你怎么说吧，大执政官。不过，现在你该躺下歇歇，好吗？我们会保护你。你和我在一起了。”

阿利科索斯微微一笑。“奥伯莱，你来接我，我真高兴。”他扭过头，“还有你，塞斯。”

塞斯耸耸肩。“等你当上大执政官，就能报答我了。”

男孩点点头，躺下。他闭上眼，为了不让奥伯莱听见，压低声音说：“附近有豺狼。我能闻出来。”

塞斯怔怔地盯着他，然后站起身慢慢环顾四周。地面开阔，灌木丛向远处延伸，一直到港口的城墙。沙漠那端，冥城在耀眼的日光中灰暗阴森。冥城后面，太阳正沉入月亮山。神秘的山峰高耸，那是世界的尽头。从不曾有人翻越那些狰狞的山峰。海上，神岛披着霞光，近在眼前。那光彩仿佛来自岛上芬芳的花园。

“坐下。”奥伯莱叹息着向后躺到，解下肮脏的绷带，“她晚了。你肯定她说……”

“肯定。”

“我们被人盯上了？”

“没有。”他慢慢坐下。那男孩说的是真豺狼，还是他知道了索斯特利斯陵墓的事儿？神一准知道。

阿利科索斯蜷身躺在坷坷垃垃的路上，好像睡着了。奥伯莱疼爱地望着他。“等他当上了大执政官，世道会变的。”

“会下雨吗？”塞斯嗓音沙哑。

“什么？”

“会下雨吗？因为上一位没做到。”

“他就是上一位。”乐师一只胳膊撑起身子，“会的，会下雨，人人有饭吃，还会降低税收。还会有一位新将军。”

“会是你吗？”塞斯扭头看着他，“你真的蠢到相信自己能杀了阿吉林，取而代之？你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米兰妮，我，爹，他。”

奥伯莱定定地看着他，过了良久才说：“我就是蠢到那个地步。你也一样，帅哥。因为只有阿吉林死了阿利科索斯才能当上大执政官。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已经和神的事业连在一起了。你以为你还能退出，溜回去重做抄写手，埋头在灰尘和文件里过日子？不可能了。因为在某个时刻，某个地方，神唤了你的名字。你走得太远了，到了今天这一步。即便我们想退缩，谁也退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