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酷暑中，塞斯觉得浑身发寒。他出了很多汗，渴得难受，背上有蚂蚁在爬。他一骨碌爬起来。“我现在就走。”

奥伯莱哂笑一声。“你走不了。”

“那你看着。”

“他不会让你走。除非办完了事。”

塞斯擦擦干裂的嘴。“我回家去。你们再也见不着我了。”

可他话音刚落，尚未转身，阿利科索斯坐起来，低声说：“有人过来！”

塞斯呼地转身，见桥上闪现出一个穿浅色亚麻的身影。

他连连摇动手里的铃，退到路旁，挡住脸。“给点儿吃的，小姐，给点儿水。”他叨念着，“看在神的分上。”

那姑娘屏息站住，斗篷滑落。她娇小漂亮，金发碧眼。可她不是米兰妮。

她看看他俩，又看看男孩，轻声问道：“是他吗？”

阿利科索斯举止古怪。他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庄重地吻了一下。完全像个成人。“我是大执政官。”他说。

姑娘显得惊恐交加。她跪在地上，绯红了脸，又急忙起身，惊恐万状地说：“我得把他带到庙里去。”

“米兰妮在哪儿？”奥伯莱问道。

“在床上。她被神咬了。那条蛇。”

“你是谁？”

“克里丝。我是神的品尝祭司。听我说――”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塞斯平静地问。九祭司总戴着面具，除了米兰妮，他从没见过她们摘下面具的模样。

姑娘跺着脚说：“因为我就是！我说我是！我必须带他到庙里去。趁赫弥娅还没发现！”

她显然非常害怕。塞斯飞快地瞥了奥伯莱一眼，大块头双手扶住男孩的肩膀，向前推他。“碰碰运气吧。”他粗声粗气地对塞斯说：“滚回冥城干你的活去。不用管我们了。”

“这可能是圈套。”他犹豫不定。他希望赶紧脱身，却又替他们担心，连他自己都没料到。阿利科索斯认真地摇摇头。

“别担心，塞斯。”

“是啊，别担心。”奥伯莱看着姑娘，“他不会有事。因为我和他一起去。”

她吓白了脸。“你不能去！”她说，“那是神庙！只有九祭司和神能进去！其他人要是被抓住，就要被折磨死。”

奥伯莱满不在乎地扯下绷带，挠挠满是汗水的头。“你说呢，大执政官？”

阿利科索斯举手拉住大块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克里丝。“欢迎你来我家看看，奥伯莱。”他意气昂扬地说。

恢宏的第六殿已装得满生生的。大执政官硕大的棺椁四周堆放着供他使用的家具，桌子凳子和一张雅致的床，每一件都是特制的，镀了金雕了花。亚麻布码成一堆堆，还有灯、雕像、衣柜和钱币。一面墙上立着一把巨大的鸵鸟羽扇；扇下的大罐里装满油和香，影子一溜歪斜；油膏弄脏了锦缎帷幔，帷幔上绣着绿林中的猴子。一面铜镜打磨得锃亮，镜中米兰妮的脸模糊扭曲。

仪式结束了，九祭司中的第六位，伊萨卡，要在这里守夜。她胆怯地望着四周。仆人和掘墓工人在暗影中无声地走动，不断搬来锅碗瓢勺，瓶瓶罐罐。

“在这里很安全。门外有卫兵。”米兰妮说。她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没有人敢到这里来。连盗墓贼也不敢。

“我知道。”伊萨卡点亮最后一盏灯，后退一步。影子在堆积如山的物件上晃动。金器和铜器闪着柔光。“谢谢你留下来，米兰妮，可我肯定不会有事。这和在庙里守夜一样嘛。我不怕大执政官。”

这会儿大概是不怕，米兰妮心想。她没想到就剩她自己的时候。可她还是点点头，说：“明天见。”然后轻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