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歌与舞(4)

老风口 作者:张者


我问地窝子出什么问题了?

秦安疆说,阿伊古丽赶着羊群从戈壁滩上路过,掉进了胡连长的地窝子。我开始听到这事时也没有太在意,地窝子的顶只搭了些红柳枝,然后盖了些沙土,加上地窝子和地面是平的,一不留神会踩塌地窝子掉下去。别说人掉进地窝子里了,有一个维吾尔老乡赶着毛驴车也曾经掉进地窝子里。好在地窝子也就一人多深,掉下去也摔不坏。

本来地窝子刚建好时在地面上是有痕迹的,时间长了风吹日晒的,地窝子和地面就完全没有区别了。开始我们还在地窝子上插着旗子,有正规些的红旗,也有其他颜色旗子,主要是留一个标识,后来旗子在烈日的暴晒下褪了颜色,再后来旗子在漠风的撕扯下变成了布条,我们那时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布再做旗子了,只有无奈地看着旗子变成一根根竖起的旗杆。旗杆也会越来越少,旗杆最后也被风刮倒,吹跑?了。

秦安疆汇报说,阿伊古丽掉进你爹的地窝子里,一直掉到了你爹的床上,这种事居然发生过两回。据说,第一回你爹正在睡午觉,第二次你爹还是在睡午觉。狗日的你爹真会享受,让他熬炸药,他还有时间天天睡午觉,做白日梦,我却在胜利渠工地上累得臭死。

白天睡觉就够美的了,睡觉还有更美的事从天而降,一个美丽的维吾尔姑娘突然掉到床上,掉到你爹身上,这简直比团长在包谷地做贼还让人羡慕。团长在包谷地做贼是可以的,人家是团长,你爹是什么?是个代理连长。在这个位置上不应该有比团长还要好的事,这容易招人议论招人嫉妒。看笑话的当然也有,比方说秦安疆吧,他就说“这是天上掉下了林妹妹”。

我本来和你爹同住一个地窝子,我走了,就你爹一个人住,阿伊古丽掉进地窝子里,掉到你爹床上,而且还是两次,这太激发人的想象力了。比方,当时你爹是什么反应,是大吃一惊还是大喜过望?是从床上跳将起来站在那里发愣,还是把阿伊古丽搂在怀里能不放就不放?阿伊古丽连着两次掉进你爹的地窝子里,这就有问题了,掉一次是意外,掉两次就出怪了。天下怎么有这么巧的事?为什么没有掉进其他人的地窝子,就单单掉进你爹的地窝子,为什么我在连里的时候阿伊古丽没有掉进地窝子,我去住胜利渠工地了她就掉下来了?

作为指导员我必须弄清这些问题,为此,我让邱排长负责一下工地上的事,自己回连队看看,想了解一下情况。中午,你爹果然在地窝子里睡大觉,我说好狗日的,我在胜利渠工地上累死了,你大白天的却在地窝子里睡大觉。你爹说,熬炸药都是在晚上干的,白天温度高怕不安全嘛。我说你爹是瞎扯,这没有科学依据,是想白天有人从天窗上掉下来吧。我这样一说你爹严肃地批评了我,说我不好好在胜利渠工地上,因为这么个小事回来太不应该。人不小心掉进地窝子的事情时有发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阿伊古丽掉进地窝子里就成了新闻了,要是阿伊古丽她爹阿吾东掉进地窝子里,肯定就没有人关心了。

我看得出来,你爹当时虽然道貌岸然地批评我,然而眉宇间却有藏不住的喜悦,面含桃花。看来你爹要给我留一手呀,把好事藏在心里不让我分享。看你爹那个熊样,按现在的话说,你爹他在装孙子。我说:“胡一桂你少给我来这一套,第一次算是偶然,第二次肯定是有预谋的,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肯定是不行的。我是指导员,你是连长,军事上的事你管,生活上的事归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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