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师娘的也是辆旧自行车，却比师娘那辆好得多。师娘掏出50元钱，坚决要塞给陈耀宇，师娘说他是学生娃娃，还没上班，不收他的钱。陈耀宇一感动，就请辅导员老师和师娘指点如何谋职位。师娘显得没耐心了：“我和你老师毕业时都是国家包分配，没经历过这种事，你老师的父亲倒是经历过，可惜老人家早去世了。”

陈耀宇放下那50元钱，走了。和他拒绝被学校救助一个道理。

陈耀宇是全系认定的贫困生，被救助到第三年他就坚决不再接受救助。又不是不能做事，救助我钱财，不如救助我机会。

陈耀宇并不知道他的处事方法和不愿花费时间精力与大家交往的性情，已经在班上和系里有了颇多议论，有人说他是逆反思维，故意别出心裁；有人又说他来自乡下，见识少，仅凭一点考试成绩就过高估计自己，所谓孤芳自赏，在今天来说就不仅仅是性格缺陷，而是缺乏团队精神。有了一些说法，自然会带出另一些说法，陈耀宇顺理成章成为了有争议的人物。眼下大多数用人单位都学会了先到学院来了解人。所以，到了正式安排去处的时候，陈耀宇成了无人问津的门门功课优秀的毕业生，糟糕的是，陈耀宇本人毫不知情。

看见别的同学不断找到接收人的单位，陈耀宇慌了，选择师娘上班离开的时间，去辅导员老师家。去了几次，每次都有同学在老师那里，陈耀宇不想让别的同学听到他求老师关照，每次又都默默避开。

好不容易等到辅导员老师独自在家，陈耀宇忙走进老师的门，还没站稳又担心起有人来遇见，本来想好的一番话，莫名其妙变成一句干巴巴的话，他说：“老师，我的成绩这么好，为啥没单位要呢？”他不知道这话会像什么复杂考题似的，把辅导员老师也难住了，愣了片刻老师才找到回答他的话。

老师说：“我一定替你留意机会，一有机会就努力给你争取。”

陈耀宇心里一下踏实许多。他是老师分管的这个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哪个老师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呢？

陈耀宇相信老师的话。

毕业分配宣布的是“多项选择”，大学也早早就开始向许多用人单位推荐，怎奈大学扩招如涨潮，安排毕业生的渠道像排水沟。潮水涌来，连排水沟也淹得不见踪影。

教室里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变了，无论多洒脱的同学都脸色严峻起来。陈耀宇偶尔回寝室去清理自己放在里面的课本，见到那位说陈耀宇“顾上面不顾下面的”同学正在忙乱，那张曾经躺过女同学的床上，乱七八糟摆满复印的求职资料。同学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大热天一身西化包装，不用问肯定是才出去“卖”了自己一次。同学看到陈耀宇，忍不住就感慨：“刚开始还百般挑剔，非什么什么单位不去，到后来变成只要有单位要就可以签，结果仍然没有签出去，都怪爹妈混得不好，没混出个什么身份来。”听见同学的抱怨，陈耀宇知道他又碰壁了。那时候陈耀宇已经不记恨这个同学曾经说过轻视他的话，因为这个同学自己也陷进艰难的担忧，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事实上陈耀宇比这个同学的形势更严峻，陈耀宇连出门去“推销”自己的勇气也没有。陈家山沟的观念是求人很屈辱，他是那儿长大的，这个观念已经融入到血液里了。陈耀宇所有的分配就业希望只有两条，一是寄托在辅导员老师的许诺及学校推荐，一是留在网上的求职简历。他到这时才意识到，袁毓秀强迫教他上网，真的是强迫得太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