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蝴蝶·梦境(13)

锦瑟 作者:洛塘


有人说,当看到借书卡背面他为她画的肖像,有关生命和爱情的争论便通通失去了意义。记忆中,这样的画,你也曾为我画过两次。第一次是六年级的美术课,我坐在讲台前,充当全班的写生模特儿。那时我是齐耳短发,你却把我画成了梳着麻花辫的娴静女生。或许那就是你为我设定的最温柔的样子。

没有勇气求证,也来不及询问,此后的三年,我俩散落在同一楼层的两端,只有上下楼梯,我才能经过你的窗前。我知道你在看我,每次都那么毫无遮掩,以至于后来我一经过,你们班的男男女女,就会一阵起哄。那是一个敏感、羞涩、需要矜持的年代,然而听到我和你的名字在那些哄笑声中交叠,一张不为所动的脸孔下,仍有说不出的欢喜。那时小叶与我同桌,我却一直不知道你俩究竟是何时做的知交。如今你和叶不时见面,我却已和他失散多年。

高中三年,经历文理分班,你、我、P4、小叶等人,就像旋转木马似的离合交错,却也因此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在一起”的回忆。最后一年,你坐在我的斜后,我稍一转头,便可瞥见走道那边的你。那天晚自习后,你把笔记还我,我发现了笔记本末页那幅淡淡的速写——是一个女孩的侧面,正在写字,微微垂头,长发披肩。我望着你,在你直视的目光中,没有说一句话。现在想来,或许是那一刻的迟疑,从此注定了两个人一辈子的分离。

毕业后的暑假,有一晚,我们和王胖、小叶一起爬到山顶看星。下山时,你把我抱过了那段年久失修的石阶。那灿烂的星光,那夏虫的鸣叫,那湿热的晚风,那凝重的呼吸,那狂乱的心跳,片刻间令人醉倒——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一瞬的接近,竟然要用一生的疏远来印证,那一夜的迷醉,竟然要用一世的时间来清醒。

除了大学,我俩在爱情上也是南辕北辙。入学后,我写信给你,你告诉我你已接受了P4。我不相信,我怎能相信?

如果他在每一张借书卡上写下她的名字是爱情;如果他故意不把考卷还她、缠着她在停车处转轮胎打车灯对考题是爱情;如果他从山坡上骑车突袭、恶作剧似的给她套上纸袋是爱情;那么你曾凝视我的目光,曾描摹我的笔尖,曾拥抱我的双臂,为什么不是爱情?

一起担任图书管理员的时候,他常常倚在窗帘背后看书,风一起,他便时隐时现。然而,虽看不真切,她却清楚地知道,他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回到家,记忆犹如被风吹起的窗帘,再不能遮挡你的样子。

虽然那年那月今时今日,你都没有说过那三个字,但我知道,爱情确实曾经在你那里,并且一直在我这里。

读到这样的信,口口声声让我“向前看”的你必然不满。不过,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们一起去吧。”

放假之后,琳琅几乎每天一通电话,游说我和她一起去北欧。

“伯母,我们一起去吧。”有时候,她也变换策略、变换对象,“我们两家人可以一起过年。”

也不知她列举了多少种天马行空、稀奇古怪的出国理由,一向意志坚定的母亲都被她说动了。

“好啊,我和祁天商量商量……”母亲放下电话,转向我。我一言不发,只是摆手。

“去看看你爸……可以考虑……”

“爸不是让我们陪爷爷奶奶过年吗?”我直接亮出了“王牌”。

“嗯……那就算了。”母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

我哪儿也不想去,哪儿也去不了,我就像一个停摆的钟表,已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又或者,我早已沉睡,早已沦陷在夜里,在梦里,从不曾醒来。

“我知道我梦见了你,但我不知道你是否也在梦见我。”

颜:

昨晚到家。

今早去离家最近的超市买饼干。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超市居然正在你我两家中间。

超市里,遇到多年不见的同学——依旧胖胖的斌——他很热心地向我宣传近些天杭州的招聘会,并且很想知道我的现在与将来。他似乎已是这家超市的财务,每天不带警卫地收、送小额现金,过着平静而实在的小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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