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蝴蝶·梦境(30)

锦瑟 作者:洛塘


音乐,最近常听维瓦尔第的《四季》,间或一些郑秀文的清歌浅吟、一些阿雅的古怪玩笑。或许,抛开回忆,给生活添加更多明媚向上、清新活泼的好味道,才是你我所需要的。

雷:

昨天收拾书桌,在最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不少旧磁带,讶异之余,一盘接一盘地插进音响卡座,从黄昏听至凌晨。

想想我们两个确实有趣——一面嚷嚷着“抛开回忆”,一面又忍不住在回忆里翻找,且无论捡到什么“破烂”都如获至宝;或许这种在记忆里“拾荒”的习惯,并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父母入睡之后,我独占了整个客厅——调低音量,关上灯,裹着毛毯,蜷在沙发一角。黑暗中,均衡器跃动的指示灯,宛如一排灵动的火焰,忽高忽低,忽强忽弱,晃得眼眶发热。

吕方的《多爱你一天》,颠来倒去播了无数遍——仿佛是你送的磁带,又或者是我的“欠债”之一,然而这都无所谓了。以前最爱的一首,歌词至今完整记得,只是不知道早已入睡的你,能否在梦中,听到我为你吟唱的《老情歌》。

“我只想唱这一首老情歌,让回忆再涌满心头,当时光飞逝,已不知秋冬,这是我唯一的线索。人说情歌总是老的好,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我说情人却是老的好,曾经沧海桑田分不了。我只想唱这一首老情歌,愿歌声飞到你左右,虽然你不能和我长相守,但求你永远在心中。我只想唱这一首老情歌,让往事回荡在四周,事到如今已无所可求,这是我仅有的寄托。”

再不舍,事到如今,你的决心,我也已全然明白。

再感慨,时至今日,你的选择,我也已无所期待。

寒风弥漫的校园,天空是隐隐作痛的灰蓝。

“你家附近就有球场,何必千里迢迢跑来北大?”流星热身完毕,抱着球走过来。

我坐在篮架下,没有出声。

“到底打不打?”流星把球扔向我,我一偏头,只听见篮球砸地的声音,仿佛落入悬崖的山石,一路碰撞,一路翻转,发出茫然而无奈的回响。

“祁天,你打算一直这样吗?”流星似乎语带双关。

我抬起头,他的肩膀挡住了光线。

“我见过她。”流星伸长右腿,坐在我身边,“在路上,我见过你俩。”

我并不吃惊,却无言以对。她的存在,本无需任何遮掩;我只是不懂表述;日子久了,倒像是一种隐瞒。对流星,我多少有些歉疚。

“琳琅也见过她……”流星略微迟疑,“她好像打听了不少那女生的情况……”

我猛地转向流星。

流星避开了我的视线。

北风呜咽。日光苍白而羞愧。地上的人影就像一个被锁住的梦,怯懦或悲伤,都无所遁形。

“你确定……是她?”流星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毕竟,趴在栏杆上肆意品评低年级女生的高中时代,已一去不返了。

“不合适吧?”我居然用了否定句,话一出口,一阵心虚。或许一切早有答案,我只是装聋作哑。

“她知道吗?”

我摇头。其实像她那样纤细敏锐的女生,怎会看不懂我的笨拙与讨好。只不过她装作不知道,我便当她不知道。

“直截了当告诉她。”

我以为流星会劝我放弃,但他的语气平稳,毫无戏谑。

“打球,打球。”流星站起来捡球,“我可不想白跑一趟。”

我微微一笑,追了过去。

颜:

受不了整天无所事事,上午在房里尽情施展“乾坤大挪移”,把所有的家具摆设重新安置,下午去超市搬了两个最大的塑料整理箱,书报、影碟、唱片全盘清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腰酸背痛。

昨晚抱着电话与大嘴徐高谈阔论,从校园的千奇百怪,到打工的酸甜苦辣,再到将来的宏图伟业,两三点钟才蒙眬睡去。突然发觉,我已全不是你记忆中的沉默寡言的我了。不过还是那么瘦,靠烟草咖啡维生,偶尔劳动一下来证明自己的存活。想你的时候,也是独望幽暗天空的时候,无多改变——说实话,我也不是总能“向前看”的人;我常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憋闷,似乎比一个容易赌气的被宠坏的小孩好不了多少。

你最近偏爱老歌。在我的感觉中,你常有类似的柔和温馨且令人心动的变化,但另一方面,这种变化又仿佛不是根本的、终极的,而只是一种为了某人某事某一时刻所做的更新或努力——也许正因为我有这样的理解,在你看来,我才分外平淡或冷酷吧。

过年了,愿你获得更多的幸福和快乐。

雷:

与其说是冷酷,倒不如说是高明。

这么久了,在回忆中纠缠消磨,我的骄傲已稀薄,心事已透明,展开的双臂已无处藏匿。然而,你只是似笑非笑,用一种奇特而遥远的目光,打量着,审视着,始终沉默。我原以为那是一场考验,只要赢过时间就可以得到机会,却不想那只是你的习惯,你的毫无破绽的防御和绝顶聪明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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