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蝴蝶·梦境(31)

锦瑟 作者:洛塘


你暗自渴求那根本的、终极的、随你掌控的变化,我却不能承诺只为你生、只为你死的呼天抢地的爱情。

你希望我爱你十分,实际又怕我爱你十分;你明知道我不会爱你十分,所以你便无所顾忌地索取十分。我可以爱你十分,但我又不忍爱你十分,因为我知道你无法承受任何一个人的十分。我可以假装爱你十分,但我又不忍假装,因为我不想承认这只是一段走廊,你我只是经过,无法停泊。虽然有些事承不承认都是一样。

写着写着,似又愤慨起来,风度渐失。

或者,那样的贪婪,每个男人都有,你并不特殊,只是我的理智尚多,热情尚浅,总不能配合你梦想的实现。

过年了。那无法交会的爱情,就像这没有烟花爆竹的除夕,确实无趣。

我在窗口眺望,没有月光的夜晚,找不到你家的方向。

然而,我寻到了一双手,那气息是如此暧昧,那纹路是如此迷乱,那轮廓是如此模糊;那是被你遗弃的,我最好的礼物;我端详着它,抚慰着它,心潮起伏、沉醉不已。

——因为太久,所以悬空的双手既忘记了触摸的方向,又失去了返回的力量,只能风化成爱情的记忆,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混在每一个梦的碎片里。

禁放烟花的春节总是格外清冷。

母亲又有聚会,很早出门。

不开灯的房间,我在书桌前,潜心折叠着那无法排遣又无处投递的思念。最初只是无聊,后来变做寄托,现在倒成了无法终止的信仰——不知不觉,叠好的“幸运星”已五光十色占满一瓶。

那缺乏幸运的“星星”,在指缝间翻转、明灭,仿佛低哑而断续的呻吟。

时光游走,那焦灼的指尖,又开始在幻想中描摹。她的每寸肌肤都是花瓣。我无法承受那触碰时的战栗,终于惊醒,猛然站起。

电话铃响。琳琅远隔重洋向我拜年。

我不知所云地回应着她,直到所有的悸动、所有的爱欲,都点点滴滴汇成了叹息。

人说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或许真的只有奋不顾身,才能延续你我之间的可悲可笑的一个人的爱情。

颜:

自从你与我的TIMEX开玩笑“可以把你扔掉吗”,这个不坚强的手表就一蹶不振,终于在某日坏了表带离开了我,所以不明时日地过活已经很久。

今早接到她“兴师问罪”的电话,才记起明天就是不容小觑的St. Valentine's Day。送了这封信,我会搭晚班火车回杭州。大概又见不到你了,也许这样更好些。然而一想到即将的离开,我竟再一次奇怪得说不出话来。

最近常在你我两家之间徘徊,沿途的旧书店、音像店、文具店、眼镜店、小吃店、糕饼店都或多或少地光顾过。从不在你家楼下逗留。寄信之后,我会穿过马路,在公车站牌下静静吸烟,远远望向你的最东面的半圆书房。

街上车水马龙,但站得越久,便越感觉寂静空荡,仿佛速度与时间都变得凝重、迟缓、裹足不前。

风大的时候,依稀可见那摇摆的墨绿窗帘。看不清人影,所有关于你的片段却触手可及,仿佛曾经遗落的书签,在时光深处微微泛黄却毫发无伤。止不住想起你看书时不明所以的轻笑,想起你画画时断断续续的哼唱,想起你打字时铿锵有力的回车;想起你一抬头,滑落脸颊的碎发;想起你轻掩房门,漫不经心的一瞥……

我想我并没有在一年后的今天成熟更多,虽然每每对人笑称过上了一个退休、忘情、干瘪老头的隐居生活,但是读你的信,心情总是莫名。

很喜欢你用了八个“十分”的长句,虽然这样百转千折的表述已听你骂过无数遍,而你每次写的也都可以填作歌词了——我还是忍不住赞同,并多情地加上这些废话。

情人节快乐。

雷:

过年的气息在春雨中逐渐散去,天空灰暗潮湿,整个城市都感染了激情退却的木然和失语。父母结束假期开始上班。走亲访友的苦差事终于告一段落。满把闲暇,统统挥霍在书房里——看书、写信、发呆。

打开信箱,取出你承诺已久的《红猪》。是节日礼物吗?真的很卡通。

书柜最低一格,堆叠着大大小小各种礼盒——生日礼物、新年礼物、情人节礼物——全是中学时代无暇探究与不可言语的秘密。角落里是一本带锁的日记。不知写了什么。毕业时,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对我说:“送给你,但请你不要看。”真的没看,因为我怕感动。今天整理书柜,偷窥似的,掀开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从未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迷失的人在那里迷失,相逢的人在那里相逢……”

她就是他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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