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失去男根的亚当》 第 五 章(4)

失去男根的亚当 作者:杨志军


 

妻子开始流泪,又是那种震动肚皮、震动床的啜泣。我想安慰她,想和她推心置腹地谈谈我对妻子、孩子以及家庭的看法。可我无法开口,充溢心间的只是厌烦,只是一种想逃离此地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变得这样冷酷,这样恶心她的这番谈吐。想用眼泪感化我?见鬼去吧,莫斯科不相信眼泪。想用女儿作为拴住我的借口?可笑。女儿姓我的姓,什么时候她都得认我这个老爹。再说这两年一直是她姥姥带她,我哪有机会带她玩?我神情板滞,目光有些浑浊,思路不知不觉又拐到情夫这个划时代的词汇上去了。

你有情夫了,好大的胆子。谁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些什么肮脏事情。你们是怎样勾搭上的?第一次拥抱,第一次媾合,第一次你在他面前数叨你丈夫的不是,都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接吻不必计较,但媾合一共有多少次是必须要搞清楚的。而且我想知道细节,如何谈吐,如何动作,如何眉目传情。他是个老手还是个新手,是缠绵类还是粗野类抑或是先温存后放荡类?是情感型还是肉欲型抑或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种子型?是古典的路数还是现代主义的招式抑或是肉体之外诗情画意的心理享受?你们配合是否默契,动作是否谐调,高潮是否迭起,心灵是否交融?床笫之上是精神飞扬还是感伤沉郁抑或是忘乎所以?一切我都想知道,因为它可以成为我今后肆意妄为的理由。啊哈。我终于发现了她作为一个骨肉之人的真实,也发现了她作为一个社会之人的虚伪和软弱。她也太可笑了,有了情夫还来和我谈什么家庭责任感的问题,莫不是她想让我对她的错误行径承担责任?也许她正在忏悔,但她又安慰自己说,她的道德败坏是由于我没有抹桌扫地,没有刷锅洗碗,没有买回她爱吃的水果。她欠缺了一斤水果,却滋生了许多无规则的欲望之水。河流已经改道,原先的河床就只好在热阳下等待干涸。我干涸了吗?没有没有。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潮湿是另一条大河的滋润。一回到她身边,那种多姿多彩的潮气湿雾就不再泛滥,积潭由清澈变得浑浊,溪流之妙音不再淙淙鸣响了。

我的肾功能健全却又不能在我这里放纵自己的妻子,很久以来我就发现她不对劲。房事之前她发呆,之后她并不要求我继续搂紧她。记得那次我试探地说,我们是不是盖一床被子?她说,随你的便,就背过身去。我丝毫没有情绪面对她那平板的脂肪醇厚的脊背(这种脊背没有性别),翻身滚回自己的被窝。而过去她最讨厌的便是完事之后我说的那句话--睡吧。她最嫉恨的便是结婚两年三个月零七天后我打破了我们盖一床被子的惯例。

那两年,那些适意的日子,云落知多少,雨落知多少,叶落知多少,花落知多少。以第一次让她给我口淫为开端,我把妻子当作了性的试验品。我时常翻新着花样,全身心地创造着家庭的温醇气息和夫妻床上生活的丰富多彩。妻子也渐渐进入了幸福阶段。她被我摩擦出了情欲、快感,她有了对我的主动进攻,每天晚上总是那句话,我想让你放。忘不了在那床粉红色的缎面被子下面,我们真诚的毫不掺假的甜蜜,我们发出同样流畅均匀的鼾息,我们做着同样的以性为轴心的梦。有一次她说她梦见了蛇,一条花蛇从她面前的草地上溜过。我说我也梦见了蛇,一条青蛇软绵绵、滑溜溜地缠在我身上。我告诉她,梦见蛇与情欲有关,那条蛇是我们之间情欲的纽带。那一刻,她的身体在我的怀抱里微微颤抖,她的双臂变作两条轻软光柔的长蛇圈住我的脖颈;她的嘴够不着我的嘴她只好把脚尖高高踮起,她的头歪向左边我的头歪向右边,她想含住我的嘴却被我含住了她的嘴,她的双唇只好在我的牙齿上轻轻摩擦。从那以后我有了龇出牙齿的习惯,以便让她顺利地摩擦,也让我顺利地享受她那种独特的爱抚,即使睡在一个被窝里、即使做爱也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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