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哭嫁(6)

盐骚 作者:谭竹


这一刻,他后悔了,后悔没有带着自己爱的人逃走,后悔因自己的懦弱而永远地失去了心爱的青莲妹妹……他想要冲下山去,把她从花轿里一把拽出来,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带着她远走高飞……

但是,他已经错失了时机,不可能再这样做了。他知道自己有着许多的束缚,这样任性的行为,只能是想想而已。要是他无牵无挂,早就这样做了,又何必等到今天,孤独地爬到这高高的山上,来看这令他心碎的场面。

他看不见花轿里的她,想象着她今天一定被打扮得很漂亮,但盛装下她一定也是悲伤的面容吧!他想象着她被众人簇拥着和那个人拜堂,送入洞房,从此成为那个人的老婆……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想起金盆映日,想起在那天她已把自己给了他……要是洞房之夜,杨延光发现了这件事,她的命运会怎样呢?

花轿来到杨宅,新郎杨延光在门前迎轿,新娘跨进婆家大门前,要用脚踏一下门槛,以示自己来到了婆家,从此是这家的人了。

堂屋设鼓乐彩饰,备香案,供五谷盐茶。新人进了堂屋,拜家神,拜尊长,拜天地,夫妻对拜……蒲青莲只觉头都磕晕了。她不习惯穿长裙,几次踩着差点把自己绊倒,更不习惯头上顶着个红盖头,看不见路,只能被人扶着走来走去。

各种仪式很是冗长,蒲青莲无聊地低着头,透过盖头的缝隙向四周看——只能看见各式各样的腿和鞋,哪一个是她丈夫呢?仪式一完,这些人都将成为她的亲戚……

突然,有人塞到她手里一个红包,那是长者受拜后所赠。有人把她扶了起来,送入了洞房。按习俗新人应该抢着先去坐在床上,男左女右,以正中为界,名为坐床。据说谁先坐到床上,就意味着将来谁当家。有些有心计的姑娘还故意坐到界线上,但男方也会坐上去,尽力把女方挤出界线去,或者,猛然把盖头揭开,这个坐床的争夺也就结束了。

蒲青莲不是不知道这个习俗,但一整天她都晕晕乎乎的,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待见到杨延光快步上前去坐到床上,才想起有这么件事来。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不想去和他抢,心想抢到又有什么用,她是永远也不可能来当这个家的,她也不想当,她压根就不想嫁到这个家里来……

有人轻笑一声,把她拉到床边坐下。杨延光揭开了她的盖头,她仍低着头不去看他。有人又拿来两杯酒,让他们互挽着手臂饮下。有人笑道:“好啦,交杯酒也喝过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走吧!”

脚步声和笑声远去,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身边一个男人粗重的呼吸。突然间蒲青莲害怕起来,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陌生,但他已是自己的丈夫,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杨延光看着这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孩,只为那天他一眼相中,她就成为了他的老婆……她和他在绞虹节上看到的生动活泼的样子很不一样,她惶惶不安地坐在那里,拼命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像个受惊的小动物,显得楚楚可怜。他知道她在不再害怕时会重新成为他所喜欢的充满活力的样子,活泼可爱,整天蹦蹦跳跳……

他转过身对着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脸对着自己,看到她一对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他柔声对她说:“你别害怕,我会好好疼你的。”

说着,他一件件脱去她的衣衫,把她推倒在撒满花生、红枣的床上。她顺从地任他动作,脸上带着一种做梦般的恍惚神情。这就对了,第一次承欢的处女就该是这样子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还是个小女孩的女人已经被别人抢先采摘过了……此时,蒲青莲也记起来了这件事,怀有的恐惧又多了一层。她想,要是他发现这件事,会怎么样呢?是不是会勃然大怒,觉得自己受了骗,一刀杀了她?或者,立马宣布休掉她?那样倒好,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找子谦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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