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繁忙的下班时段，地铁车厢内排排坐着疲惫的城市人。

男子上车。众乘客仍埋首各自的世界，旁边的陌生女子忙着发短信，我在想着有待完成的工作，直至男子开始自言自语，车厢里的气氛才变了样。

男子不断发出早已跟外部世界失联、不合乎一般逻辑的语句，时而愤慨时而委婉，人们最初只感好奇，间或投以厌恶的眼神，但当男子愈来愈激动，甚至离开了座位，在狭小的车厢激烈走动、指手划脚，人们便给吓怕了。先是附近的女士们站起来，带着惊惶的神情移往另一节车卡，或干脆提早下车。

我认出他，有一次坐巴士，他把前后左右的乘客都吓走了。这趟坐地铁，人与人的距离更近，在密闭的空间内，更能感应群众的紧张情绪升起、蔓延，暴露出深层的惧怕、对失常者的集体恐惧。

接着，坐在对面的男乘客也争相离场了。集体逃亡潮，似要一触即发。

这时候，角落里一位老先生忽然张声叱喝，勒令男子坐下，不许骚扰其他乘客。男子像中了咒，竟真的安静下来，过了两个站更匆匆下车。车厢秩序不消一会又回复平常。

老先生发觉有乘客已用手机把过程摄录下来，顺势侃侃谈起从前的驱魔经验，说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那男子不过被女鬼缠身而已，众人却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地铁车厢换成了另一个故事的场景。

这些短片，嗯，这些充满戏剧张力的生活片段，没准会给放到网络，给大量不在现场的观众“观赏”、“评论”与“传播”。那些蕴藏在日常生活场景里的张力与恐惧，就在网上被观看的过程里慢慢淡化，变得不那么惊心动魄，变得轻盈，好像不算什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