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餐厅里充满了鱼的味道。我失望地拿起一个四格的泡沫托盘,排着队,看着我前面的鱼肉蛋糕。
派发牛奶的女士问我:“你在这儿比家里吃得好些,是吗?”
“是的。”我垂着头回答说。
“快点,向前移动。”
我拿了一小瓶牛奶,坐到一个长长的拥挤的桌子旁,尽量不让盘子里的小土豆滚下来。
莉莎在她的鱼肉蛋糕里弄了个洞,将黄色的奶酪灌了进去。我看着墙上贴着的广告,广告上有孩子们举着勺和叉子的图片,向大家讲述合理营养的重要性。这时一位拿着硬纸板的女士和母亲说起话来。
“嗯,你孩子多大了?女士。”她问道。
“大的7岁,小的快5岁了。”母亲眯着眼笑着对她说。但是我当时可以肯定那位女士离母亲太远,没法看清母亲的脸。那位女士在板子上记着什么。
她还问了母亲很多私人的问题,如家庭救济金收入,母亲的教育水平,是否和父亲住一起,父亲在哪里,他是否有工作等等。我在一边咬着小土豆,土豆的中间非常凉,像冰块一样。
她指着我继续问道:“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送她去学校呢?”
母亲回答说:“这个秋天,学校在号。”
“嗯,真的吗?很好,谢谢你,女士。请享受你们的午餐,孩子们。”说完,她走去问旁边的父母。
母亲把我抱到身边对我说:“我的宝贝长大了,再过2个月就要上学啦。”
我在心里默念着“长大了”,看着自助餐厅里的那些大人,寻找着大人的感觉,我希望自己身上也有这种感觉。
那位拿着硬纸板的女士询问着另外一位母亲,当她记下相关信息时,那位母亲显得十分紧张。我不喜欢母亲微笑地回答那女士的问题,就像回答坐在木桌子后面发放救济金的老太太一样,声音中带着哀求。我不喜欢母亲每天为生活而发愁,不喜欢母亲恐惧卑微地和自助餐厅工作者说话。这些都让我感到害怕,因为那些陌生人有权决定我们的生活,他们能给我们些生活来源,也随时能拿走。
自助餐厅里写着:食物只为孩子们准备。尽管这样,在母亲的要求下,莉莎还是偷偷地将一小块鱼塞进母亲的嘴里。为了不让餐厅里的工作人员发现,母亲小心翼翼地吃着鱼,而我则在一旁放哨。看着母亲和莉莎,我想起了母亲说的话“你已经长大了”。
我很珍惜莉莎上学后的那几年时光。每天早上莉莎上学后,我就能和母亲单独相处了。我们每天睡到自然醒,醒后母亲就会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如果有足够的食物,母亲还会让我吃些花生黄油和果酱三明治。我们在一起看早上的游戏节目。每当看到鲍勃·巴克的《价格猜猜看》时,她总会点着烟说:“鲍勃·巴克是世界上最后一位绅士。”她还会眯着眼贴着电视说:“他的白头发可真亮,他的西服刚刚才熨好。”有时,我们还一起扮演竞赛者的角色,假装自己赢了小船、家居用品和环游世界等奖项。每当电视里的竞争者赢了大奖时,我都会站起来大声地鼓着掌。母亲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发出“嗯、嗯”的声音。只有这段时间,母亲才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有时父亲会带我去图书馆,帮我挑选一些图画书,他自己则会挑选一些厚厚的、封面上有身着西服外套的成熟男人照片的书。我们从没还过书,父亲每次都会用不同的名字申请新的图书馆借书卡。很多个晚上,我都会拿着父亲的书跑进卧室,借着床边的灯光,开始寻找那些母亲为我读过的熟悉的内容。但那些词太长了,让我感到很疲惫。所以我经常看着看着,闻着书的味道,感受着与父亲某些特殊的相似之处就睡着了。
过了不久我就开始着急起来,我想,如果我上学去了,以后就不能和母亲分享早上的时间了,这种着急的心情只有我自己能体会。
同时我还有些期盼:上学会是什么样的呢?上学会帮我长大成人,变得像周围的大人一样吗?我很想知道这些,但我又不敢去问母亲,因为我知道,问这些只会让母亲联想到她自己,会不愉快。我只能今后自己慢慢地去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