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时候(6)

咱们小时候:属于80后的鸡零狗碎 作者:季海东


80年代的零食很令人难忘,大概是因为品种不多的缘故。印象中比较深刻的是,每天在校门口坐着一个老头,把糖放到高温的铁质舀子里融化,然后用小木棍搅成一坨出售,这应该是棒棒糖的雏形。还有把糖稀裹成一根,许多根凑成一把的东西,很甜,而且粘牙。还有成包的作料不明的一种粉,用来舀粉吃的勺子通常会被做成各种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手柄处是卡通人物的造型,孙猴子猪八戒一类。吃这种粉的小朋友,多半是冲着花花绿绿的勺子去的。还有汽水,无非是掺了色素或者香精的白开水,但也不容易喝到。80年代的汽水都是玻璃瓶灌制,扣着铁质瓶盖,“可口可乐”也不例外。记得当年这个洋品牌的广告语是这样的:清爽可口,芬芳提神。

除了买烟,吃海带丝,我一般不会去国营商店,因为每一次见那些穿着白大褂的营业员,我的脊背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凉,因为会想起让我畏惧的医生来。

我刚出生的时候体重不超过4斤,小得可以塞进大人的鞋里,接生的医生觉得不可思议,建议我爸妈“带回家养着试试”。这句话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那就是,如果“试试”不成功,那我这条小命就没戏了。于是,“带回家养着试试”就成了一种历险,成了医生的一句调侃,成了对抗自然法则的一场战役。爸妈把我抱回家的时候,据说引来了不小的轰动,我的一个堂姐,很小心(怕不小心把我给弄死了)地端详着襁褓中的我,半小时后,她大声地质问我妈:他的眼睛到底在哪儿呢?

在一片质疑声中,我就像一株沙漠中的仙人掌,倔强而孤独地生长着。虽然活了下来,可是身体先天不足,三天两头的感冒发烧,每次发烧吃药不管用,必须要打屁股针。因为打屁股针的次数过多,那个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屁股一度成了筛子,喝水的时候一把提起,可以当喷壶使。

即使没有生病,每次我爸骑着他的“大金鹿”带我经过区人民医院的时候,我也总是会很惊恐地坐在横杠上大喊——“不打针”!这个现象,在我上学以后,从生物课本里找到了解释。生物课本里有一个著名的“巴甫洛夫试验”,就是喂狗吃饭前敲锣,等下一次敲锣的时候,那条狗就会淌着哈喇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当年我一直觉得医生福利很好,因为他们(或者她们)可以合法地观看别人的屁股。人们只要得了病,并被押到诊疗室,就只得乖乖坐到一张类似于木马的椅子上。那些椅子刷着白漆,因为经常被人骑,所以每个地方都很光滑,时间久了,上面就密密麻麻长一些沙眼,像在雪地里面撒了一把精细的红糖。椅子的前端是一个长方形的平台,被打针的人通常先要乖乖地褪下自己的裤子,待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肉,就咬着后槽牙大义凛然地将头扭过去,把胳膊重叠,放在那个平台上,然后把头插进胳膊里,像个鸵鸟似的,将一切恐惧都掩藏起来。等待打针的过程也很痛苦,因为医生要把几种药混合在针管里,尺把长的针头很轻松地扎进药瓶的胶皮盖,显示着它强劲的穿透能力。最后,医生举着针管,将里面最后的一丝空气挤出,盯着针头的时候,白大褂们就成了斗眼,十分的滑稽可爱。接着,医生会仔细瞅你的屁股,用手在上面按来按去,想找一块扎进去最有快感的肌肉。这个时候是最紧张的,医生的手指一般很凉,按在屁股上,会让屁股上所有的肌肉吓得缩成一坨,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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