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同学少年(7)

咱们小时候:属于80后的鸡零狗碎 作者:季海东


林科没有和他爸说话就走了,他爸是警察。

后来我才知道,林科给他爸通风报信的时候,他爸正在床上与那个丰满的小女人鏖战着,他爸当时光着屁股站在地上,正在做一个老汉推车的高难度动作。

这个动作彻底征服了他的胯下之物,同时,也彻底摧毁了父子间的感情。

7

林科和林科他爸成了一对敌手,几年后,林科为此闯下一场大祸。那场大祸的矛头还是林科他爸,结果却是触怒了当地的一支部队——毕竟对不住林科他妈的只是林科他爸,与高射炮和步枪子弹是没有关系的。

我一直对林科怀有歉意,如果我不找林科帮忙的话,他也不会兴冲冲跑去找他爸,如果他不去找他爸,就不会看到那招老汉推车。所以说,时至今日,我坐在这里人模狗样地敲击键盘写林科的时候,我是希望能够得到林科的宽恕与原谅的,虽然他从未埋怨过我,甚至以有我这样的哥们而骄傲。我和林科一直就这么厮混着,人不作不死,经得起折腾那才是爷们。

不管怎么说,林科他爸还是做了一件好事,他运筹帷幄,挥斥方遒,指挥着他的“偏斗三轮方阵”彻底瓦解了“飞鹰帮”。“飞鹰帮”在局子里有很多案底,偷鸡摸狗拔蒜苗,后来居然偷到了临沂卫校,把医学标本也盗了出来,这事儿就闹大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林科他爸只是在完成打击黑社会的任务,职责所在,我们也就没有必要感恩戴德了。

80年代,警察是一个很拉风的职业。我爸当年从莒南农村走出来,穿着一身军装去了趟北京,摆一个“稍息”的pose在天安门前留下一张黑白照,然后在河北保定印刷厂待了几年。因为脾气很臭,在一次群众打架中用饭盒准确击中了一位工友的脑壳,我爸为此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饿(饭盒坏掉了)。回临沂的时候,上级考虑到我爸的“饭盒神功”,给他指了两条路,要么当警察,要么到国营商店站柜台。

我爸一开始选择了警察,上级给他配了一把手枪,还能驾驶偏斗三轮。这可把我爸乐坏了。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就穿着白衬衣和蓝色咔叽布的裤子,并把两个袖子卷起来,戴一副黑色太阳镜,墨镜上故意留着商标,就开着偏斗三轮上街巡逻了。至于后来如何丢弃了警察的职业,我妈的那个版本比较可信,说是有一次我爸遇到一个老公安,那个老公安是个热心肠,和我爸聊天,谈到枪,那老家伙说,为什么来当公安的都给发枪,知道吗?我爸就摇摇头。老家伙说,发给你们武器,是因为现在阶级斗争太紧张,保不准哪个旮旯胡同里就猫着个台湾敌特,一不留神就往你后脑勺上放黑枪!

老公安的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把我爸咔嚓一下就吓傻了。他当初拼命从农村出来,是为了过安生日子,而不是为了整天提心吊胆和敌特捉迷藏、吃枪子。我爸于是当机立断,交出枪,脱下警服,高高兴兴到百货大楼当了一名售货员。这一下,他的安全系数增加了很多,毕竟整天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更何况是为人民服务。他一走,林科他爸就顶了空缺,成了一名警察,被分配到百货大楼前的十字路口一个刷着红白油漆的岗亭指挥交通。

80年代的交警没有地位,指挥不了汽车(也实在没有汽车指挥),很多人甚至不清楚十字路口当中那个刷红白油漆的岗亭是用来干什么的。后来他们恍然大悟,觉得这个岗亭和邮局差不多,于是纷纷过来寄信。林科他爸在岗亭里打瞌睡的时候,经常被从窗口扔进来的信件砸醒,等追出来时,投信的人早已不见了。有时候群众要邮寄包裹,也往这边扔,比如一捆煎饼,结结实实扎成一个包,坚硬如铁,哐叽一声从窗口扔进来,能把林科他爸砸个半死。解释没有用,既然没有汽车可以指挥,林科他爸索性当起了邮递员,一来二去,竟然成了一段美谈。林科他爸因此得到提拔,终于不再站马路,到市局当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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