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道手电筒的光射过我们的头顶，扫过我们脸的时候，一个声音惊叫起来：天呐，你们看！于是我们仨疯狂逃窜，奔跑的速度绝不次于十几年后的刘翔，因为我们有三条腿——看了这种片子的男人，倘若不是阳痿，都会长出第三条腿来。也许是这次逃跑过于成功，让杨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爆发力是如此强悍，这为以后杨凯加入校体育队提供了参考。我们在漆黑的电影院里狼奔豕突，侦缉队的手电筒如影随形，我们从一对对狗男女的身上跃过，打翻他们手里的瓜子，听他们气急败坏地嚎叫。有一个女孩，在我们过境的时候，闭着眼起伏着胸脯，正在等候她的相好亲嘴，我们冲过去，把她的相好挤到一旁，把亲嘴的任务交给了杨凯……

我们从通向厕所的安全出口逃离，厕所的墙外有一个露天马戏团正在表演，临沂正处在改革开放中，初现疲态的东方红电影院将厕所外的一块空地出租给江湖班子，以期得到额外的回报。我们很快混入正在观看马戏表演的人群中，北面那堵斑驳的墙下，一头衰老得皮毛脱落的狮子一脸眼屎地打着瞌睡。几年后，这个江湖班子随着东方红电影院的破产而陷入困境，年老的狮子死去，换来的是身着三点、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雏妓们的激情表演。

相比于很多人，我们算是幸运的，不仅是因为我们看了一部很黄很暴力的电影。很黄是针对电影的内容，其中有一个丰满的裸女在浴室里冲澡的镜头让我至今难忘；很暴力是针对电影的结果，我们在电影院里上演的生死追击声名远播，这个电影院因为这样一场事件而被群众牢牢记住。我们的幸运在于，在最需要性指引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应该看到的东西，虽然许多东西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想程度，许多关键环节还需要用塑胶道具去模仿，但这已经足够了。在这之前，与在这之后，我们并没有太多变化，并没有因为看了一场性教育电影就变成了十足的流氓。

我们依然困惑，勃起的塑胶玩具根本解释不了所有问题，就好像不久以后，出现在《 生理卫生 》课本里的“女性生殖器剖面图”，线条流畅，结构复杂，不仅我们看不懂，女生同样也看不懂。徐莉莉就曾经抱怨过，说，画的什么玩意儿，一点都不像！徐莉莉是女中豪杰，说话与做事颇有男人风范。她知道我们看电影的事情，不仅没有责备杨凯，而且还很遗憾地说，你们怎么不把我叫上呢？太不够哥们儿了！林科得意地说，当然不能叫你，叫上你，我们逃跑的时候，杨凯就不能在黑暗里跟别人亲嘴了……自知说漏了嘴，我和林科很自觉地溜了出去，杨凯也想溜，被徐莉莉截住了。徐莉莉抡着她那条又白又粗的胳膊很冷静地说，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随着一声惨叫，杨凯从屋子里跑出来的时候，额头上多出3条血印，显然出自徐莉莉的手笔。徐莉莉的指甲打小就珍藏着，遇到杨凯之后才真正发挥了功用。我和林科挺同情他的，我说，这样也挺好，以后去动物园，往草地上一趴，把额头的三道杠露出来，你就可以假扮老虎。林科躲在我的身后，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男女间的很多问题依然摆在那里，成了我们的终极思考，就好比人是怎么来的这一命题。在看电影之前，林科曾经很神秘地在我和杨凯面前比划过一个动作：他竖起右手的中指，把它插入左手食指与拇指捏成的一个圆中。林科举起右手，说，这是男的那个。又举起左手，说，这是女的那个。然后把右手的中指插入左手的圆，说，我们就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