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她想着。他想让她害怕，他想让她躲在屋子里，困顿在这片阴影中，不敢出去，怕他随时窥视她。一向无畏的她现在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曾经只身在异国他乡徘徊，行走于或简陋或空荡的街道。她也曾经攀登崇山峻岭，穿越森林草丛。有相机的依偎，她从未想过恐惧为何物。但是现在，对着这么一堆照片，她的腿好像凝固了。

恐惧在滋长，她现在已经承认了这一点。这几个星期，恐惧感日益增长，愈演愈烈。这让她手足无措，自己这么轻易就被攻击，自己是如此的孤单。

乔努力远离房门。她不能，也不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她要忘掉这件事，把它搁置，把它深埋。天知道，她很擅长埋葬创伤，无论大小。这只不过是另一个创伤而已。

她要去喝咖啡，开始工作。

到八点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一个循环--从疲劳中挣脱，在神经紧张中变得精力充沛、异常冷静，然后再次精疲力竭。

她不能这样机械地工作，哪怕是最基本的暗房的杂事。她坚持每一步都要全神贯注。若想集中精力，她必须平静下来，摆脱愤怒和恐惧。在喝第一杯咖啡的时候，她说服自己找到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会收到这些照片。有人欣赏她的作品，所以努力要获得她的注意，所以要用他们自己的照片来引起她的关注。

这个解释还是说得通的。

她有时会办讲座或者开研讨会。除此之外，她还在过去的三年中举办过三个大型展览。所以有人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拍几张她的照片也并不困难，也不足为奇。

这个解释当然是很合理的。

无论是谁，这个人还是很有创意的，仅此而已。他们放大了眼睛的区域，进行了加工，然后一批一批地寄给她。尽管这些照片好像是最近冲洗出来的，但很难猜测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拍的。底片可能是一年前的，也可能是两年前的，或者五年前的。

这些照片的确引起了她的注意，但是她的反应有点过激了，太把它们当回事了。

过去的几年中，她的拥趸者们寄给过她不少的作品样本。这些仰慕者们，若想要得到她的建议或者帮助，通常都会附上一封信，对她的作品献上一番溢美之辞。有时，他们也会提出希望可以合作之类的要求。

她也是刚刚才品尝到事业成功的喜悦。但是，纷至沓来的商业宣传带来的成功，还有众人的期待，这一切所带来的压力她还没有适应，相反，这些可能会变成她沉重的负担。

虽然胃很难受，乔还是喝着冰冷的咖啡。她承认自己还没有处理好现在的成功，她本来可以处理好的。

她转了转酸疼的头和肩，心想，如果能让她一个人静下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她可以处理得更好。

暗房的西面，冲洗好的照片正挂着等待干透。她的最后一组底片已经冲洗好了。她坐在工作台旁边的凳子上，把相版放在光板上，然后开始用她的小型放大镜一帧一帧的研究。

她突然感到一阵疯狂和绝望瞬间漫卷而来。眼前的每一张照片都那么模糊，她都无法看清楚。该死！该死！怎么会这样？这是一整卷吗？她转着身子眯眼看，此起彼伏的沙丘和橡树丛放大的画面清晰地映入眼帘。

她半哼半笑着，轻松地坐下来，转了转紧张的双肩。"照片并不是没有对准焦距，并不模糊，你这个笨蛋。"她大声地嘟囔，"是你自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