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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 情相悦(1)

凤鼓朝凰(上) 作者:沉佥


若是能一直这么走下去,多好。

然而,当日夜里,卢家遭了一场大火。冲天火光烧了整整一夜才渐渐熄灭,将凤阳夜空一角也映成了红色,卢氏家宅尽数焚为灰烬,连带着,还有宅中熟睡的人们,无一生还。

一时间,满城皆惊。人人都说,卢家跋扈太久终至招了仇家,卢云之死、盐价下跌已是征兆,这一场大火正是应验。又有人说,这一场火是潜山中那群悍匪放的。还有人则说,卢家是多行不义遭了天谴,否则,怎样的大火竟能一夜不退?

消息传来凤阳侯府时,墨鸾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尽管她与卢杞非友,但随之腾起的惊与寒,却依然让墨鸾觉得后背发冷。

一个昨天才和自己面对面说话的人,忽然间从世间消失了,死亡原来是这样轻而易举。

莫非真是天谴么?来得如此突然……

墨鸾无言,望着面前的书本,再也看不进去,只因心中难过。

叶一舟见状,“小娘子不必太往心里去,这些是非,州府衙门自然会彻查的。”

墨鸾闻言,默默点头,眸光却依然有些沉。

叶一舟心中感叹。

闻此讯时,他亦震动不小。他倒并不认为他此次的自作主张能瞒住公子,只是他没想到,公子会以这样的方式还他以颜色。他本以为公子即便不满,也至多不过和他争执两句。

然而,公子半句也未与他多说,便直接端了他布下的棋。

虽然他捏不着任何证据,但他知道这把火定是公子使人放的。他本想借卢杞之手,将小娘子推到台前去,公子不乐意他插手,于是灭卢杞的口,敲山震虎。更绝之处在于,公子让他无从发难。

公子的翅膀硬了,再不愿做——也根本不是当年那个由他手把手教出来、且对他言听计从的孩子。

公子做事的手腕与狠绝当真已今非昔比了。

叶一舟如是想着,惆怅下反倒欢喜起来。他嘱咐墨鸾自己看书,而后,起身离去。卢氏一倒,那些存盐几分收官,几分转户,公子自然早有计较。他只需去看看下面人做事是否稳妥,便足够。

如此说来,想必日后他便可清闲了。

他不由得微叹。当日他师兄弟三人分道扬镳,师兄在野,师弟在朝,独他不上不下,但他到底没有走错,他的论术抱负,总有一日,能由公子得以实现。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助公子问鼎。

白弈返回凤阳时,已是春寒料峭日。

那天清早,墨鸾听说白弈要回来,执意出城去等。当那朝思暮盼之人策马踏着初春的寒露而来,朦胧身影在茫茫白雾中渐渐清晰时,她忍不住远远地唤他。

一颗心落回原处,她只觉得绷紧了两个多月的弦终于在这一刻松缓了,有些微兴奋。她想迎上去,却又觉不妥,便羞涩地躲在斗篷里暗自扯着衣袖,直到他已到了她面前,视线依然无法移开分毫。

“上来么?”

她忽然听见白弈这样问她。他向她伸手,温柔地微笑着。

她心中微热,抿唇犹豫片刻,拉住他的手。

瞬间,她只觉得身上一轻,不及惊呼,已被拎上马去。

“坐稳了,别怕。”他在她的耳畔柔声安慰着,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扶在她臂上稳住她。

掌心温热从贴合处传导过来,渗入肌肤血脉,沿着经络流淌。墨鸾只觉得双颊一烫,刷地红了脸,忙低下头去,唯恐窘迫模样被瞧见。心口一阵怦怦乱跳,却还是禁不住又羞又怯地抓住了他的臂膀。那感觉太微妙,她说不清,亦道不明,只怔怔地觉得,忐忑又眷恋,好似拂面春风渗出了丝丝微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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