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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 惊梦魇(2)

凤鼓朝凰(上) 作者:沉佥


可他又不愿和旁的一些投军小卒一样从入门爬起。他是沙场上叫突厥兵闻风丧胆的小将军,有功有勋,也从入门爬起,岂不太没面子了。但他也不愿仗着阿爷和舅舅家的名号,那样更没面子。

于是,他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就这么僵了下来。

然后他想,或者先看看这白氏使君是怎样的人,值不值得他将自己的面子搁下。

他又不能跑去军政要地蹲点,这些皖州兵将简直比京畿十六卫还精,隔着几丈远就能嗅出味儿来。想他从小也是没少让那些羽林禁卫鸡飞狗跳的主,偏到了白小侯这地界就不灵了。

他没奈何,只好故意跑来这一茗居。他自认这是个好主意,又能听人言,又有机会见着正主,还不会被当成细作之类监视盯梢。

然而,几日转瞬即过,却是半点进展也无。他有些沮丧起来,甚至偶尔怀疑,说不定阿爷是对的,阿爷是把他看死了,只是他自己比较没自觉。可他愈沮丧便愈不甘心,愈不甘心便愈赌气。

他磨着牙,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真想揭片瓦直接扔进凤阳侯府去。可惜没这可能。抛开兵部尚书的公子这一重身份,他蔺姜便只是一介蝼蚁小民,万事也只能从尘泥起,再没有金汤匙可以衔着,但他又是不甘心衔一辈子金汤匙的人。他忽然觉得窝囊极了,轻身一跃,折下湖畔参天树上长枝,落地一摆游龙。

湖畔夜风飒飒,以木为枪,卷起一地水雾,积郁全凝在其中。

忽然,他听见有人嫩生生地唤他,“大哥哥,我能……能请你帮个忙吗?”

蔺姜闻声望去,却见墙角缩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总着角,满脸胆怯。这大半夜了,谁家的小丫头还在夜游?蔺姜愣了愣,又看了一眼手上愤愤时扯来当枪耍的树枝,犹豫片刻才走上前去,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了?你家住哪里?”

不想,那小姑娘却一撇嘴,大哭起来。哽噎不成调中,蔺姜七七八八听了个大概,说是潜山中的山匪劫财越货,害了她的家人,她求他杀了那些山匪,替她的家人报仇。

蔺姜年少血热,被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号啕一哭,一时禁不住气血翻涌,但转念间,却又觉得古怪。“我听说,早好几年前,凤阳侯府的使君已把皖州诸山中的大小匪帮招安收编了。”他忍不住道。

那小姑娘抹着眼泪抽泣道:“但还有一支使君也拿不下的。去年冬天还到城里杀人呢。”

蔺姜心下微微一动。这样一说,他倒真来了兴致。他曾听子恒表哥对白弈诸多赞誉。阿舅是朝中清流,素来孤傲刚直,表哥也是个眼界颇高的人,与同辈的贵胄子弟都走得不近,却独独与白弈亲厚。想来这位白小侯该是个人物。他也听得多了,威名功绩不论,几日来,凤阳城中竟听不着半声抱怨,更无一人说白弈不好,但凡提及,必是赞不绝口。这白氏使君当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了!那这令白弈也束手无策,竟还能公然入城杀人的山匪又该是什么角色?若是……若是他能拿下这山匪拎去皖州军营,岂非是大大的风光?

蔺姜想着想着,没注意咧嘴乐了。他自是没多想的,沙场上枪挑敌将尚且不惧,几个山匪怕什么?他哄着那还在嘤嘤啼哭的小姑娘,一拍胸脯,兴奋得双眼发光。

夜幕下,一道黑影掠来,似暗夜中一丝风滑过,悄无声息地拜在那白衣玉冠的男人面前。

“公子,情形有异。蔺公子连夜入山去了。”黑影低声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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