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再见故人(3)

花褪残红青杏小 作者:南适


我天天泡在书库里,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年底了。天气很冷,我房前树木的叶子早已掉光了,房子朝东,更显得清冷。当下人的,没有厚被子盖,也没有炭火,我宁愿天天待在书库里。听侍槐说,府里忙着过年,李二娘每天忙个不停,我什么气息都感受不到,无论君府如何热闹,我只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与书相对。虽然挨点儿骂,但很清静,只是没人可说话,有时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没有人牵挂,死了都没人知道。偶尔也托着腮帮子想萧靖江,不知他怎么样了?要考试了吧。

过了年,我便十二岁了。正月里,君闻书总算休息了一段时间,我也趁机继续整理书。算来君闻书有十三岁了,依我看他像三十岁的男人,天天紧闭着嘴巴,仿佛怕我们从他嘴里撬出点儿珠玉什么的。他看的书也很杂,不仅仅是传统的经部、子部,似乎更注重看各家的评论。宋朝的理学冠绝后世,这是由当时的大氛围决定的,整个学术水平都很高。虽然我没有资格收拾书桌,但偶尔路过瞟一眼,发现他似乎在研究什么。难道他要做学者?君家可就他这根独苗儿,他不子承父业,君家的家业怎么办?君家两位大小姐,大的十五,小的十四,都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不知她们的夫君争夺战如何了?那个自以为是的杨骋风会娶谁?嘿嘿,一个君家,还挺热闹。我晃晃两只脚, 乱七八糟地想着。

过完年,萧靖江也十六岁了,不知道他怎么样,参加解试了吧?也许他早就忘了我,毕竟一年多了。

我除了整理书,闲下来就是想这些事,也只有在想这些事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与这个世界有关联。

二月二,龙抬头,吹面不寒。二月十二,花朝节,游春赏花之时。三月三,上巳日,春风骀荡,一年又开始了。

在我日夜努力下,整理书的工作有点儿上道了。君闻书要的书我基本上能比较快地找到。我曾花了点儿时间给他介绍放书的规律,当然,我省略了按英文字母排序的部分。他对我的工作似乎也比较满意,对我的训责也少了。后来我发现他随手拿走的书我总要费点儿力气才能找到原来的位置,于是我借鉴前世的“代书板”制度,刻了几张白木板让他拿书时插上,这样我就很方便查找了。

虽然我过着书库、卧房两点一线的生活,但对琅声苑也慢慢地开始熟悉了。琅声苑的人员很简单,李二娘相当于总管家。四个小厮——侍槐伺候君闻书的起居并充当书童角色,锄桑、看榆、栽桐是三个小喽啰,主要是跑腿,做点儿杂活。还有一个是时常走动的西席林先生。庭院由小厮们收拾,而屋子的打扫是府里的老妈子来做。我是唯一一个年轻女性,每天在暗无天日的书库里工作。李二娘还住在内厨房那边,侍槐住君闻书的外间,锄桑他们几个住在苑里的西南角,我住在西边,我门前的小径是通往荷花池——圆珠湖的必经之路。圆珠湖是君闻书每天黄昏要去散步的地方,到底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不是我们能去的。君闻书好静,苑子里整天静悄悄的,只有我们这几个小毛头在一起时才会发出点儿笑声。我虽然也是好静之人,但总觉得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这么好静未必是好事。无论博取功名,还是继承家业,谁不需要点儿魄力,像他这么文文弱弱的,将来如何担当?

五月,琅声苑虽地处西边,也听得见临松轩那边似乎人来人往的很热闹。侍槐偷偷地告诉我,二小姐订婚了。我问是谁,他说是大理寺少卿的公子。我一惊,到底大小姐争不过二小姐,可这有违纲常啊!我问他听荷是否陪嫁,他摇头说府里不让下人议论这件事,叫我不要声张。侍槐走后,我一个人坐了好半天,说实话,谁嫁都与我无关,只是可怜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因为她们的斗争,受了多少牵连——比如我,一个内厨房的小丫鬟,无故挨了两次打,听荷更不必说了。她们是姐妹,却根本没有手足之情,所谓大户豪门,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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