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吸血鬼精彩选载(7)

吸血鬼的访客 作者:(爱尔兰)布莱姆·斯托克


 

“邓普斯特太太,今天我出门之后,希望你能把那些照片上的灰尘打扫干净,特别是壁炉边的第三幅——我想看看那些东西。”

马尔科森一直在榆树丛里学习到下午,今天的收获和昨天不相上下,他的学业进展得很顺利。他得意地想自己已经解决了所有困扰他的问题,于是他又去了“游客的乐园”报喜。在老板娘舒适的客厅里,他见到了一个陌生人,惠特汉太太介绍说是桑喜尔医生。她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加上医生一直不停地问了他很多问题,这让马尔科森察觉到医生的出现绝非偶然。没来得及细想,他对医生说:“桑喜尔医生,我很乐意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但前提是你得先回答我一个提问。”

医生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但是立即笑着答道:“成交!什么问题?”

“是惠特汉太太请你来劝说我的吗?”

桑喜尔医生一时语塞,惠特汉太太脸羞得飞红,转身走开了。医生是一个性情直率的人,他开诚布公地坦言道:

“没错,但她不想让你知道。我想可能是我太心急了,才让你起了疑心。她说她不希望你孤身一人住在那个房子里,而且她觉得你喝太多浓茶了。事实上,她想让我劝劝你,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喝那么多茶,也不要熬夜。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个非常用功的学生,所以我想我有资格给你提些建议。作为一个陌生人,希望我没有冒犯你。”

马尔科森笑着伸出手说:“来,握握手吧,”他说,“我真得谢谢你和惠特汉太太的好意,你们的善良让我很感动。我保证不再多喝浓茶了……没你的允许,我一杯茶也不喝了。从今天开始,我晚上最晚一点钟上床睡觉。这样可以吗?”

“好极了!”医生说,“现在给我们说说你在那老房子里都观察到什么了?”马尔科森详细地给他们讲了前两个晚上发生的事情。他的讲述不断被惠特汉太太的惊呼打断,说到《圣经》那件事时,老板娘一直被压抑的感情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尖叫了起来,直到最后给她灌下了一杯白兰地,她才缓过神来。桑喜尔医生面色凝重地听着,等马尔科森讲完,惠特汉太太也镇定下来之后,他问道:“那老鼠一直是沿着警钟的绳子爬上去的?”

“没错,一直是。”

“那么,”医生顿了顿,又说,“你知不知道那绳子有什么来头?”

“不知道!”

“那根绳子,”医生缓缓地说,“就是当年刽子手用来绞杀所有受害者的!”说到这儿,他又被惠特汉太太的另外一声尖叫给打断了,他只得起身想办法让她平静下来。马尔科森看了看表,已经快到晚餐时分了,于是没等她恢复过来,他就径自回了家。

惠特汉太太缓过劲之后,喋喋不休地指责医生不该向那个可怜的小伙子灌输那么可怕的东西。“他已经够烦的了。”她补充道。桑喜尔医生答道:“亲爱的女士,我这样做当然有我的原因!我想把他的注意力引到绳子上面。他已经疲劳过度了。虽然他看上去还很健壮,可那些老鼠,还有那老魔鬼的猜测已经让他吃不消了。”医生摇了摇头接着说,“我本来想提出去陪他一个晚上,可我又觉得不太好。一到晚上他就可能出现幻觉,看到某些可怕的东西,那么这时候我就希望他能拉动那根绳子。只要警钟一响,我们就能得到信号,这样我们就可以及时赶过去。我晚上就坐着等他,竖起耳朵听他那边的动静。要是本丘吉爆出什么大新闻的话你可别被吓着。”

“噢,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可能……不,是很有可能,我们今晚会听到法官的房子里的钟声。”医生还把紧急出口给收拾停当了。

马尔科森到家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些,邓普斯特太太已经走了——格林豪济贫委员会的规矩她可是牢记于心。看到整洁明亮而温暖的房间,他心里甚是高兴。这个夜晚比正常的早春四月的天气要冷得多,窗外狂风大作,预示着今晚将有一场风暴来袭。进屋不久,老鼠的噪声就停止了,但很快它们又闹了起来,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如今这声音在他听来也不让人讨厌了,他又一次从这喧闹中体会到了有人陪伴的心安,他突然想到,这些老鼠只有在那只大老鼠现身时才会噤声。餐桌上的灯兀自燃着,它的火光触不到天花板和房间的顶部。马尔科森坐了下来,他的胃口很好,精神也很好。饭后他抽了一支烟,想起自己对医生的承诺,便下定决心抓紧时间潜心学习。

起初的一个多小时他的状态一直很好,可渐渐地他的思绪就游离了书本。他周遭的环境、本能的反应以及紧绷的神经都让他挣脱不得。这个时候,风刮得更猛了,真正的风暴终于来临。这老房子虽然坚固,却也在狂风中摇摆起来,呼啸的风从烟囱和墙缝里灌了进来,在空荡荡的房间和走廊里制造出了神秘而可怕的声响。就连悬在天花板上的那口大钟都感受到了风力的强劲,绳子悠悠地晃着,在橡木地板上擦出沉闷而空洞的声音。

马尔科森突然想起了医生的话:“那根绳子就是当年刽子手用来绞杀所有受害者的。”他走了过去,拿起绳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绳子像是有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猜测那些受害者到底是何许人也,以及为什么法官要将如此可怕的遗物搬回自己家里。来回摆动的钟还在牵引着绳子左右晃动,可是不久那上面又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它爬下来了。

马尔科森本能地抬起头,果然看见那只大老鼠正在缓缓地往下滑,还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他扔下绳子低低地诅咒着,那老鼠掉过头又沿着绳子爬了上去,消失了。与此同时马尔科森又重新听到了其他老鼠们的喧闹。

这一切都让他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查看那老鼠的巢穴,也没有看过那张照片。他点亮了另外一盏灯,擎着它走到了壁炉右边第三幅照片的面前,前一晚他亲眼看见老鼠就是在那儿消失的。

刚瞟了一眼,他就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把灯打翻。他的膝盖打着闪,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上冒了出来,他就像一棵白杨树一样哆嗦了起来。可是他的年轻和勇气让他稍微定了定神,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他又鼓足勇气走上前,提着灯,仔细查看着曾经满面尘土而今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照片。

那是一名身着猩红貂皮长袍的法官。他有一张残酷无情而邪恶狡猾的脸、厚实的双唇、微红的鹰钩鼻。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着可怕的凶光。越往下看,马尔科森越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法官的眼神竟和那大老鼠的眼神一模一样!就在这时,那只老鼠又从洞里探出了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四周顿时静了下来,马尔科森几乎难以自持。然而他还是竭尽全力鼓励自己继续看下去。

法官坐在一个高靠背的橡木椅子上,在他右手边的角落里,一根绳子从天花板一直垂到了地面上。马尔科森仿佛意识到了某种危险,于是畏畏缩缩地四处看了看,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就在他看向壁炉那边时,他尖叫一声,失手打翻了手中的灯。

就在绳子前面法官那张椅子上,坐着那只大老鼠,眼神跟法官一样邪恶,此刻还多了一丝凶残。除了屋外呼啸的风暴,室内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别的响动。

滚落在地的灯让马尔科森恢复了理智。还好它是金属做的,油没有洒出来。他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静静地想了想:“不能这样,”他对自己说,“再这样下去我非变成一个疯狂的傻瓜不可。我必须停止这一切!我答应过医生不喝茶了。他说得对极了,我的神经已经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可笑的是我自己竟然没有意识到,反而还自我感觉良好!不过,现在好了,我不会再干傻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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