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吸血鬼精彩选载(13)

吸血鬼的访客 作者:(爱尔兰)布莱姆·斯托克


 

怀科汉·德兰特想尽了所有办法,却还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只是在好几家酒店的登记簿上看到了“杰弗里·布伦特夫妇”的名字。于是他在策马特给妹妹立了一个墓碑,用的是她夫家的名字,还在他们家乡那边的布雷特教堂支起了一块匾。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人们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生活又恢复了老样子。布伦特还是常常不在家,德兰特也更加嗜酒成性、更加乖僻、更加仇视一切了。

然后又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布伦特的洛克庄园要准备迎接新的女主人了!这是杰弗里亲自写信给教区牧师说的,他说几个月以前,他娶了一个意大利女人,现在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随后一群工人来到了他家,榔头和刨子响个不停,油漆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老房子的南面完全翻新了一遍。做完这一切,工人们都相继离去了,只留下了改造旧式客厅要用的材料,杰弗里·布伦特一早就吩咐过,说是要等他回来守着工人装修。他画下了岳父家客厅的图纸,准备为新婚妻子复制一个熟悉的家园。由于所有的装饰都要翻新,脚手架是必不可缺的,用来和石灰的木水箱也被搬进了宽大的客厅。

洛克庄园的新女主人到来时,教堂的钟声敲响了,人们一片欢腾。她长得可真漂亮,透着南方人特有的婉约、热情和豪爽。当她用有限的几个英文单词结结巴巴地向人们打招呼时,她的可爱和甜美瞬间就征服了所有人的心,在他们看来,她的声音宛若天籁,乌黑的大眼睛也忽闪忽闪的。

杰弗里·布伦特也是前所未有的开心,可他脸上却多了一种不为人知的阴沉和焦虑,他时不时地浑身一阵激灵,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不寻常的声音。

几个月之后,洛克庄园有了新的继承人。杰弗里本来就对他妻子体贴温柔有加,小生命的诞生更是让他脾气一天好过一天。他开始体察民情,关心佃农的需求,他和他的娇妻也一直没有停止做各种慈善活动。他像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婴儿身上,一想到美好的未来,所有覆盖在他脸上的阴郁就一扫而光。

而怀科汉·德兰特则一直没忘记酝酿他的复仇大计。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重拳出击。他把焦点集中在了布伦特的妻子身上,他知道打击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伤害他至亲至爱的人。不久之后,机会来了。一天晚上,他正独自坐在家中的客厅里。这房间曾经很漂亮,可是时间长了,他又疏于打理,这里渐渐变得跟废墟一样,失去了它的高贵和魅力。他又喝得烂醉如泥。他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有人在敲门,于是抬起头粗鲁地吼了一声“进来”。可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含混不清地咒骂了几句,又接着自斟自饮,很快他就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突然惊醒时他看到眼前站了一个很像他妹妹的半人半鬼的东西。恐惧顿时弥漫了他的全身。他眼前这个面容扭曲、双眼喷火的女人分明就是他的妹妹,只不过她满头润泽的金发如今已经有些灰白了。她冷冷地看了他很久,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里的憎恨再次涌了出来。过去那些年累积起来的愤怒此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他劈头盖脸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怀科汉·德兰特,我可不是为了你来的,而是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比你更让我憎恨的人!”她的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他的语气如此凶狠,就连那女人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对,就是他!”她答道,“但是你记住,我要自己报仇,我只是利用你帮个忙而已。”

怀科汉突兀地问了一句:“你们结过婚吗?”

女人那张扭曲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夸张的笑容。她的表情丑陋不堪,满是伤痕的脸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一道道畸形的外翻疤痕就像是拉伤的肌肉一样。

“你很好奇?要是你妹妹真的嫁了人,你的虚荣心也就得到了满足,是吧?好,我不会告诉你的。这是我对你的报复,我不会做出半点让步。我今天晚上来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我还活着,所以要是你敢对我去的地方做什么手脚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要去哪儿?”他战战兢兢地问。

“那是我的事!我也没打算让你知道!”

怀科汉愤怒地站了起来,可他的酒劲还没有过去,一阵眩晕之后,他跌倒在地。躺在地上时他还不忘扬言要跟踪他妹妹,还打趣说他会在黑夜中追随她耀眼金发和迷人面容的光彩前行。听到这儿她回过头,说除了他之外,还将有人会为失去她的金发和美貌而后悔不已。“容颜可能会衰老,但金发的魅力恒久不变。他在马车上做手脚害我跌下悬崖时可没有想到我的美。他也该像我一样尝尝满脸伤疤的滋味儿。让他小心点儿!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说完她用力拉开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那天晚上布伦特夫人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突然坐起来对丈夫说:“杰弗里,我们窗下是不是有个锁在响?”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杰弗里睡着了,睡得很沉,呼吸粗重。布伦特夫人只得又躺下了。可是当她再次惊醒时,却发现丈夫半裸着身子爬了起来。他面色像死灰一般苍白,当他手中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时,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怎么了,杰弗里?你在干吗?”她问。

“嘘!宝贝儿,”他说话的声音异常的嘶哑,“去睡吧。我睡不着,还有些工作没干完。”

“你就在卧室做吧,亲爱的,”她说,“你走了,我一个人害怕。”

他只是吻了她一下,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把门带上了。她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渐渐又有了睡意。

突然,她被一阵令人窒息的哭喊声惊醒了。她跳下床跑到门后侧耳听了听,没有任何声响。她开始担心丈夫的安危了,于是大喊:“杰弗里!杰弗里!”

几分钟之后客厅的门开了,杰弗里出现在了门口,但他手上的灯却不见了。

“嘘!”他轻言细语地说,语气里透着不容抗拒的严厉,“嘘!快上床!我在工作,不想被打扰。快去睡觉,别吵醒其他人!”

带着满心的恐惧——她从来没有听过丈夫如此严厉的口气。她回到床上哆嗦着,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凝神屏气地留意着每一丝风吹草动。屋子里鸦雀无声,良久之后,传来一阵铁器击打的声音!一块沉重的石头跌落的巨响接踵而至,还伴随着一声含混不清的诅咒。再接下来是拖拉东西的响声,接着又是石头不断掉落的噪声。她吓得瑟瑟发抖,心跳剧烈得可怕。她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擦拭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回归了寂静。不久之后,门轻轻地开了,杰弗里走了进来。她佯装睡着了,透过眯缝的双眼,她看见杰弗里正从手上洗掉了一些看起来像是石灰的白色东西。

早上醒来之后,他对前一晚的事情只字未提,她也不敢多问。

从那天开始,杰弗里·布伦特像是有了什么心事。他不吃不喝也不睡觉,神经质地猛然回头,像是身后有人在跟他说话的习惯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古旧的大厅像是对他有了某种魔力。他每天都要去那儿很多次,可要是有人进来了,即使是他妻子,他也会变得极不耐烦。当建筑工头前来询问是否可以继续未完的工作时,杰弗里外出骑马去了。于是工头直接去了大厅,杰弗里回来后,仆人向他报告了这件事情,说工头已经进去了。他脸色一变,赶紧推开仆人,飞身朝着大厅冲去。他俩在门边撞上了,见杰弗里不顾一切地往里冲,工头也折身跟着追了上去。他连连道歉:“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想来打听一些情况。我明明叫手下人运来了十二袋石灰,可现在只剩十袋了。”

“去他的十袋十二袋!”他非常无礼地答道。

工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试着转移话题:

“先生,我的手下可能干了一件蠢事,我会把那个人揪出来,让他赔偿你的损失。”

“什么意思?”

“我是指那炉底石,先生。不知道哪个蠢货把脚手架放在了上面,使得它碎成了两半,那缝隙深得你都可以钻进去。”杰弗里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才拼命抑制着压低了声音亲切地说:“通知你们的人我暂时不改造大厅了,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好吧,先生。我叫几个人来把那些脚手架和石灰袋搬走,帮你把地方清理出来。”

“不!不!”杰弗里说,“就把它们留在那儿吧。等到开工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于是工头告辞了,走之前他说:“先生,我会把我们干完的活儿的账单列出来寄给你。我们先把这部分账结了吧。”

有一两次德兰特想把布伦特拦在半路,可他再一次失败了。见自己无法达到目的,于是他便追着马车喊:“我的妹妹、你的妻子变成什么了?”看到他们落荒而逃,一个个脸色煞白,德兰特才舒展眉头,得意地笑了。

那天晚上杰弗里又走进了大厅,路过壁炉旁边时,一阵令人窒息的哭喊声惊得他连连后退。他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转身去拿了一盏灯。他埋头看了看那块碎裂的炉底石,想确定是不是窗外渗进来的月光让他看花了眼。这一看不打紧,他痛苦地惊呼了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石头的缝隙里冒出了一大团微带灰色的金发!

门外的响动惊扰了他,他回头一看,见妻子站在门口。他可不想被她看出什么端倪,于是点燃了一根火柴,弯腰把那些头发都烧掉了。随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直了身子,佯装才发现妻子走了进来。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过得异常痛苦,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单独待在大厅里了。每一次缝隙里都会冒出来新的头发,他不得不时刻提防着,免得泄露了自己的惊天秘密。他本来想去外面找一个可以装得下那个被谋杀的女人尸体的容器,可总是会有人冒出来打断他的计划。有一次,他刚刚从偏门里走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妻子,她还追问为什么此前没有告诉她他有钥匙。杰弗里是真心地爱着他的妻子,如果让她发现了自己的可怕秘密,甚至只要是她产生了一丝怀疑,都会令他痛苦不堪。几天之后,他越来越觉得她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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