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教室的后门“砰”地一声打开，朝歌脸色绯红，索洛额间的发梢湿润，他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的纸，看见安柒和惊鸿，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给你，自己填吧。”

安柒看着他，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竟然做了这样热心的一件事。这个有钱人家的小孩，他说起自己的父母，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是他英语很好，他会扫地，还会为一个不熟悉的同学冒险，此刻却依然是一副漠然的样子。

若不是额前湿润的头发，几乎自己都要怀疑，刚才提议偷成绩单并付诸行动的，是眼前的人吗？

“真是太紧张了，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都快跳出来了。”朝歌嚷嚷着打破了大家的沉默，一边伸出手安抚自己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颊。

“谢谢你们。”于惊鸿接过成绩单，神色凝重。

“以后，有什么不会做的题，你可以来问我。”

“谢谢，安柒。”

“于惊鸿。”沉默半晌的索洛突然开了口。

“什么？”

“其实，你自己，不一定像你想的那么差。”

印象中的索洛仿佛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外面的一切，顶多只是皱皱眉，更多的时候，是视而不见。今天这样，反而变得不像他。

（7）

下课的铃声再一次空旷地回响在校园里，四个人走出了教室。暑假要开始了，连天空都变得格外明媚。

“过两天我们去师范附中游泳吧。”朝歌拽着安柒的胳膊。

“好啊。”

“索洛要一起去吗？”

“我，今天就要回路城去了。”说到路城，他微微皱起眉，低下了头。“对了，你们可以来路城玩，到时候来找我，我把手机号写给你们。”一边说，他一边说书包里拿出了纸和笔，迅速写好了一串长长的号码。

“你用手机了啊？”那时候，手机在大人中也尚未普及，中学生用手机更是很稀罕的。朝歌忍不住发出惊叹。

“只有放假的时候才用，你们来路城可以给我打电话。”

索洛将电话写给两个女孩，然后疾步走出去。爸爸派来的车已经在学校外面等候，本想在暑假里留在墨阳，但是爸爸打电话来叫他回路城去。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反抗，仿佛一直就是这样成长的，他们说怎样，就怎样。

即使是他们说，“小洛，我们要离婚了，爸爸妈妈都将有新的生活，你在路城不太方便，不如回墨阳去吧。”的时候，亦是平静地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抗争或哭闹之类，爸爸妈妈常说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是有时候亦不知，这懂事，是真的因为懂事，还是因为自己对他们从没有感情，所以表现冷漠。

（8）

盼望已久的暑假到了，7月即将到来，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浓浓的油墨味道。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接到朝歌的电话。

她说，“李暖洋说考完试了，大家一起出来疯一下。”

她说，“还是那间酒吧。”

（9）

挂了电话，以光速冲进卫生间，拧开阀门，热水倾泻下来，几天没有出门，每天腻在沙发里看电视，整个人都颓废起来。此刻，女孩仔细地清洗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肤，直到自己觉得自己一点一点，变得洁净清香起来。迅速找出新的T恤换上，在镜子前始终挪不开脚步，一缕刘海总也不能乖顺地偏向一边，眼睛似乎也因为看了太久的电视而变得有些充血，嘴唇干涸而苍白，一切都是那么不令人满意。

“柒柒，快点下来了。”楼下朝歌大声地喊着，女孩再次看了一眼镜子里遗憾的自己，心情复杂地出了门。

“快点吧，他们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今天他们在KTV包了房间。”朝歌没注意到安柒一时的晃神，拉着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往酒吧奔去。

车刚在酒吧街一转弯，就看到站在门口张望的李暖洋，看到车里的两个女孩，于是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你们怎么才到，大家都在包间里呢。”

“就是等柒柒嘛，罗嗦死了。”朝歌笑着抱怨，顺势躲过了安柒的一掌。

“快进去吧。”两个女孩的“战争”李暖洋不好参与，只得催促着她们。

年轻的男男女女围了一桌，格外地显眼和热闹，桌上已经有许多半满的瓶子，侍应生不断敲门进来，将剩得不多的瓶子里的酒给大家倒上，拿走空瓶子，又启开两瓶酒放在桌上，如此循环往复。男孩们叫嚣着：“今天不喝醉不准走啊。”

“谁提高考谁喝死在这。”

“郑景辰说好唱完歌进来的，怎么还没来。”李暖洋抱怨着。“等他进来叫他先喝一瓶。”

“郑景辰，他会来啊。”听了李暖洋的话，安柒这才仿佛安心下来。李暖洋没有听见她说话，转过头跟别的男孩碰了酒杯，一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

包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安柒一转头，看到小佐从门外进来，然而门就那样关上了。小佐看到安柒和朝歌，笑了笑就朝她们走过来。

“小佐，郑景辰死哪去了？”李暖洋在桌子的另一端大声问道，于是大家也都跟着起哄。

“他有点事，等一下就来。”小佐依然是那副永远微笑着的表情，声音很细，却清晰。

“迟到那么久，等会罚他一瓶。”

“对对对，要罚。”大家七嘴八舌地起着哄。

（10）

“景辰不应该放弃高考的，他很聪明，数学很好。”小佐坐在安柒旁边，像是在跟她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吗？”这是安柒第一次听到别人讲关于郑景辰的事情。

“是啊，我们很小就认识了。我身体不好，连体育课也很少上，景辰就会集合完之后留在教室陪我。因为有他来陪伴，所以不能出去活动的体育课也显得不那么寂寞了。但我知道景辰其实很喜欢运动，他喜欢踢足球，但他故意说他最讨厌足球了。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得表达自己，明明对别人很好，却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有时候看着他那张口是心非的脸，真是很想揍他。”小佐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耳朵仿佛自动隔离了周围的一切噪音，只听见他波澜不惊的说话声，她不敢开口打断他，沉浸在了他们美好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