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郑景辰，我们还以为你半路失踪了。”李暖洋的一声大喝打断了小佐的讲述，安柒一抬头，看到郑景辰走了进来。

然而郑景辰没有说话，亦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径自走到安柒面前，一把抓过安柒的手。女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在一屋子人错愕的目光中，跟随他走出了包间的门。手腕紧紧地被他握着，有些疼，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却义无反顾地相信他。

终于，走到酒吧的中央，他终于停下来，亦放开了她的手。安柒揉捏着被握疼的手臂，看着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景辰，你这是什么意思。”顺着声音的方向，安柒看到一个浓妆的女孩。她的眼睛化着浓烈的黑色，两个硕大的耳环在耳朵上摇摇欲坠。

此刻，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极度扭曲，额头上的筋都清晰可见。而郑景辰只是略微一笑，就如同他每一次露出的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男孩一把揽过安柒的腰，亲吻铺天盖地。

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吻，男孩却吻得格外温柔与动情。仿佛被他所带动，已经顾不了周围的人惊讶的目光，亦听不见女孩愤怒的诅咒与谩骂，她沉浸在这亲吻里。就如同他的歌里唱的，“就算错吻后就死……”。她不顾一切地献予，而这亲吻却戛然而止。

像是一首缓慢响起的音乐，逐渐进入高潮，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你还不走？”郑景辰的手还放在女孩的腰上，转过头，略微昂起，挑衅似的看着那个愤怒的女孩。

“郑景辰，你够狠。”女孩说着，顺手端起桌上的酒杯，狠狠地泼在了郑景辰脸上。愤然离场。

舞池里响起一声口哨，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呼应。郑景辰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酒，然后牵过安柒的手往洗手间走去。

“在外面等着我。”他嘱咐到，便进了洗手间。

安柒站在洗手间门外，有一点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耻辱感。觉得自己此刻站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卑微，想走却又期待他的解释，犹豫再三，转身朝之前的包间走去。

“柒柒，发生什么事了？”看到安柒回来，朝歌赶紧迎到门口。

“没事。”

安柒落座的同时，郑景辰亦推门走了进来，女孩抬头看到他脸上的酒已经清洗干净，额前的头发似乎也清洗过，凝结成一缕一缕。他看到此刻女孩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却又略微带着怨恨，于是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

（12）

“郑景辰，你怎么回事啊？看好了，这瓶，给你准备的，喝完再说话。”一伙同学使劲地起着哄要郑景辰喝一瓶啤酒。

“谁定的规矩啊？”郑景辰拿着酒瓶，一脸无奈。

“别管谁定的，喝了就行了呗。”

“这样，我敬一圈赔罪吧。”

“好好好，敬一圈。”

荡漾着丰富泡沫的黄色液体很快倒满了一杯，杯子相碰，发出清亮的响声，男孩一仰头，已经突兀的喉结上下翻动着，如此循环。

“宋朝歌，我告诉你哦，李暖洋很不错的。”轮到朝歌的时候，他已经站得离安柒很近了，他突然狡黠地一笑，离得这么近，安柒甚至看清他长而浓密的睫毛，掩映了他的眼神，变得模糊、变得不清、变得暧昧。

终于，郑景辰向安柒举起杯子来，她不说话，亦不举杯，只是看着男孩，以为他要说什么话，可他只是笑笑，径自用手中的酒杯碰了她放在桌上的杯子，一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

“你喝橙汁。”郑景辰端着酒杯，转头跟小佐说，于是小佐将橙汁倒进杯里，清脆地碰响了他的杯子。

安柒端起杯子，一仰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落入胃，嘴角留下了淡淡的苦涩。

（13）

不知道再喝了多久，包间里的人都醉得差不多了，郑景辰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挤在安柒和小佐中间，闭着眼睛，似乎安静地睡过去了。

“安柒，你唱首歌吧。”小佐突然说。

“我吗？”

“唱一首吧，唱什么？”

“王菲的，棋子吧。”

“我去点。”

说着，小佐起身往点唱机走去，原本靠在他身上的郑景辰重心不稳，滑落到沙发上。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却走进你安排的战局，我没有坚强的防备，也没有后路可以退……我没有决定输赢的勇气，也没有逃脱的幸运……”

安柒唱着，看着小佐坐在点唱机旁，静静地看着大屏幕，黑暗中，只看得清他侧面的剪影和一双明亮的眼睛，他瘦弱的身体在五光十色中显得格外单薄，而抬头凝望屏幕的姿势又是那样地寂寞。

“我只是一颗棋，进退任由你决定，举手无悔你从不曾犹豫，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放下话筒，安柒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微涩的啤酒回荡在口腔里，冰凉却进了胃。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听见躺在沙发上的郑景辰，竟也在轻声哼唱，“举手无悔你从不曾犹豫，我却受控在你手里……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男孩半躺在沙发上，双腿由于过长，只好委屈地蜷缩起来，半张脸陷进了坐垫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很柔软，很忧伤。

（14）

“安柒，你，是不是喜欢景辰？”本是温柔的声音，却在耳边响成了一颗雷。抬头，仍是小佐微笑着的脸。

“别乱说了……”女孩慌忙辩解，却找不出理由来反驳，急得红了脸。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很奇怪的吧，好象他什么都不算好，但就成了最特别的一个。景辰很需要一个女孩去喜欢他，真正的喜欢。不然，他会很寂寞。”

“可是，我……”

“安柒，你别笑我。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好，常常会想得很多，有时候我的想法，的确是过于深沉了。”小佐说着，又笑起来，眼睛弯弯，嘴角弯弯。

（15）

结束的时候，李暖洋嚷嚷着要送朝歌回家。

“我要和柒柒一起回去的。”朝歌说到。

“我送她回去。”许久没有说话的郑景辰忽然说，安柒回过头看着他，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依然是深夜昏暗的街道，两旁的行道树覆盖住了头顶的天。安柒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往前走，却期待着他的解释。

“呃……安柒。”走了很久，他终于打破这沉默。

“什么事。”

“对不起。”

“为什么？”

“我和她，没有什么。”

“哦，是吗。”安柒淡淡地回应。

于是，郑景辰亦不再说话。这样的解释，对于他，已是极限。说不出什么温暖的话，亦不知如何安慰。所以，继续沉默着前行。

很久之后，这样寂静昏暗的深夜，两个人沉默的行走，路灯下长长地影子，构成了安柒对郑景辰最深刻的记忆。

仿佛很多的时候，他们就这样，极有默契地沉默着，一路走过这寂静的深夜街道。

忽然，郑景辰抓过安柒的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在这有些凉爽的夏季夜晚，女孩的手指冰凉，蜷缩在他的手心中，隐隐地渗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