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看护者(2)

七星宝石 作者:(爱尔兰)布莱姆·斯托克


“很简单,我亲爱的女士,那就是另一个也是像这样的猫木乃伊。我想,博物馆大街那边一定有很多这样的猫木乃伊。我得去拿一个回来代替这个——我希望你不会认为暂时的改变会有违你父亲的指示。然后我们便可以得知,是否赛尔维尔对所有猫木乃伊都是如此,还是仅仅对这个这样。”

“我不知道,”她很犹豫,“爸爸的指示看起来很强硬。”沉默了几秒钟后她说道,“但是当然一切为他好的事我们都应该做。我想这个猫木乃伊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

温切斯特医生什么也没说。他僵直地坐着,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这种严肃也传染了我,空气中的不安让我更认识到了我现在所卷入的案子有多么离奇。这种思想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了。事实上它不断扩张、发展,以一千种不同的方式再生。这个房间和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让人无法不产生奇怪的想法。房间里有太多一个无意识的人在奇怪的时间从奇怪的土地上带回来的古代文物。这里有太多木乃伊和木乃伊物件,周围都弥漫着沥青的气味,混合着香料和树脂——“甘松和切尔卡西亚温和的气味”——这些让人无法忘记过去。当然,房间里只有很稀疏的灯光,都被仔细地遮盖好了,因此到处都没有强光。没有任何一丝直接的光线能够作为一盏电灯或是实体呈现。这房间很大,从尺寸的比例上来看很高。它的宽敞是用来放置那些普通卧室里不常见的东西。房间的远处角落里是神秘的影子。我不止一次的想,这众多死去的人和埋葬的过去让我禁不住恐惧地四下打量,像是这房里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人物或力量。在这种时刻即使是温切斯特医生和崔罗尼小姐的在场也无法带给我安慰。我很清楚地感觉我在这房间里看到了一个和肯尼迪护士体型差不多的人。毫无疑问那个实事求是、自力更生、有能力的年轻女人给我疯狂的想象增添了一种安全感。她身上那种特质遍布全身,像是在散发什么一样。直到那个时刻我的思想一直围绕着那个生病的男人;所以最后关于他的所有,包括我自己,都卷入了进来,入了网,沉浸了,或者说……但是现在她来了,他又像个病人那般故态复萌;这个房间是间病房,那些影子失去了可怕的特质。唯一没有被废除的一件东西便是古怪的埃及香味。你可能将一具木乃伊放在玻璃箱里再牢牢封住,这样里面的腐蚀的空气就不会窜出来;但是它一样会散发出味道。你可能会想四五千年的时间会耗尽任何嗅觉功能;但是经验告诉我们这些味道仍然保留着,这些秘密我们至今未知。今天它们仍然和当初给尸体涂药物防腐者把尸体泡在天然的碳酸钠中那样神秘……

我一下子坐起来。我迷失在这个专注的白日梦中了。这种埃及香像是侵入了我的神经——我的记忆——我的意志。

那个时刻我迸发出了灵感。要是我能以这种方式被香味影响,那么这个大半辈子活在这种环境下,渐渐地、慢慢地这些东西凝聚到了一定程度就会产生一种新的力量——或者说影响——或者……

我再次陷进了白日梦里。我不能这样。我必须采取措施保持清醒,或避开任何使人迷惑的念头。我昨晚睡了半个晚上;今晚我要保持清醒。我没有表现出我的想法,因为我担心会加重崔罗尼小姐的忧虑,我下楼走出了房子。很快我找到了一家药剂店,我在那里买了个防毒面具。我回去的时候已是十点整了,医生已经准备去上夜班了。护士和他一起走到病房门口,进行着最后的交接。崔罗尼小姐静静地坐在床边。医生走的时候道警长就来了,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肯尼迪护士加入我们之后,我们安排她坐到两点,然后崔罗尼小姐来换班。这样,按照崔罗尼先生的指示,房间里始终只会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我们每个人都要排好班,这样当有新的看护值班时就会有人告诉他这里发生过的任何事。我躺在我自己房间的沙发上,已经安排好让一个仆人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叫醒我。很快我便进入了梦乡。

当我醒来后,我花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认识到我的身份和我周遭的环境。无论如何,这场小憩都使我恢复了不少,我能在更实用的光线下打量我周围的事物,晚上我也可以尽早开工。我轻轻地移动着。护士还坐在床边,安静且警觉;警长则坐在影子深处的一把扶手椅上。我走近的时候他一动不动,直到我走到他身边,他才低沉地耳语道:“没关系,我没睡着!”真是废话,我想——除非他灵魂里就不真实。当我告诉他他的任务完成了,他可以回去睡到我六点去叫他时,他像是解脱般敏捷地起身走了。走到门口时他掉回头,走向我,悄悄说道:“我睡得不死,而且我一直带着枪。闻到这种木乃伊的味道可真让我头大。”

随后,他还跟我分享了打盹的经验!

我问护士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注意到她腿上有一个香料嗅瓶。无疑她跟我一样,感觉到了一些影响。她说她已经要了所有她需要的东西;如果还有任何需求她会马上告诉我。我不想她注意到我的防毒面具,于是走向背对她的那张影子深处的椅子。在这里我悄悄地戴上了面具,调整了个舒适的坐姿。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坐着想啊想。脑子里一团混乱,像是想总结前一天的经验。我再一次发现自己又想到了埃及香;我记得这是一种我从未体会过的满足感。防毒面具起作用了。

可能是这些恼人的思想散去让大脑得到了片刻的宁静,身体得到了休息,尽管我不记得我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的,我看到了一个幻象——我做了一个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梦。

我还是在这间房,坐在椅子上。我戴着我的防毒面具并知道可以自由的呼吸。护士背对着我坐在她的椅子上。她安静地坐在那里。那个病人像死人般躺着。这更像是一幅图画而非现实,所有一切都静止不动;这种安静一直延续着。门外,我能听见远处城市的声音、车轮的声音、参加欢宴的人的狂叫、远方口哨的回声和火车的隆隆声。灯光很暗,很暗;它反射下来的绿色影子在黑夜里给了我一种模糊的安慰,这是白天所无法比拟的。灯的绿色边缘就跟月色中的祖母绿颜色一样。这房间,所有暗处都密布着影子。我飞速旋转的思想就好像认识到所有真实的东西都会化作影子——会移动的影子,它们能穿过高高窗户的昏暗轮廓。这些影子有感觉。我甚至想这里还有声音,一种模糊的类似于猫叫的声音——又像是碰到了金属所发出的摩擦的沙沙声和乐器的叮当声。我像是失去神智般坐着。最后我在梦魇里感到,这是个梦,在它的入口我所有的意志都消失不见了。

突然我回过神来。一阵尖叫声在我耳畔响起。房间里突然被灯光照亮。这是被枪击后发出的声音——房间里升腾起一股白色的烟雾。当我挣扎着睁开惺忪的睡眼时,我对于眼前所见也不由得惊恐地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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