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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0日,两党重新洗牌(2)

中国1927·谁主沉浮 作者:叶曙明


这就是蒋介石早先所暗示的“不测事件”。

汪精卫正卧病在家,陈公博、谭延闿、朱培德等人匆匆来访,带来了蒋介石一封信函,称共产党意图谋乱,不得不予以紧急处置,请求原谅和处分。汪精卫生气地拍床大骂:“我是国府主席,又是军事委员会主席,介石这样举动,事前一点也不通知我,这不是造反吗?”他宣称他在党内的历史与地位,不是蒋介石能够反得掉的。 谭、朱二氏也认为蒋介石这是反革命行为,必须严厉反对。但究竟应怎么反对?大家却面面相觑,拿不出主意。

最后决定,谭、朱二人去找蒋介石,探询他的真实意图,陈公博则前往高第街和大沙头第二、三两军司令部,通知第二军副军长和第三军参谋长,进行军事准备,以防万一。如果谭、朱被扣便立刻动员;如果他们能够回来,便按兵不动。几个小时后,谭、朱二人都安全回来复命,说蒋介石蒋介石只是要限制共产党。陈公博松了一口气说:“只是反对共产党和限制他们的活动,那就容易办了。”

但他这口气松得太快了,蒋介石做事,从来是一石数鸟的,汪精卫、共产党、苏联人,都是他的目标。变生肘腋之际,刚好在广州的布勃诺夫,立即约见蒋介石,但蒋氏却避而不见,只是托人放话,要求驱逐季山嘉与共产党人。其实蒋介石的内心,亦充满矛盾焦虑,他一生奉曾国藩为偶像,对尊卑上下、冠履名分看得很重,最恨犯上作乱者,但他也很清楚,现在他的所作所为,难免会留下“专国弄权,欺君罔上”的污名,所以。当廖仲恺夫人何香凝上门质问他时,他竟伏案痛哭。

而布勃诺夫却担心,蒋介石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决定以某种方式断绝同苏联的联系了。布勃诺夫派苏联驻广州领事馆工作人员索洛维约夫为代表,与蒋介石会晤,询问其事件是对人还是对俄?蒋氏答复:对人不对俄。并表示希望鲍罗廷尽快回来。索洛维约夫立即松了一口气,急忙表态:苏联已决定召回季山嘉、罗加乔夫和拉兹贡等人。

蒋介石求浆得酒,大喜过望,压在心头多日的巨石,豁然冰消。随后,中央政治委员会在汪的病榻前召集临时特别会议,讨论“三二○事件”。会议开了一个小时,据周恩来说,“汪精卫、谭延闿、苏联顾问都客气地表示了歉意,而蒋介石倒反而一句话都没说,精神上占了优势,政治上得到极大成功。” 会议决定:工作上意见不同之苏联同志暂时离去;李之龙受特种嫌疑,应即查办;汪主席患病,应予暂时休假。蒋介石轻易拿到了一张连他都意想不到的通行证。

远在上海的中共中央,对事件的内幕,一无所知,只能从报纸上获得零星的信息,陈独秀终日绕室徘徊,万分焦灼,提不出什么好主意,直到布勃诺夫使团返国,途经上海时,中央才从苏联人的口中,了解到大概情况。

陈独秀十分气愤,再次提出共产党退出国民党,改为党外合作的问题。但当时使团有一种意见,认为“我们”(苏联顾问与中共)应该设法以自己受点损失和作出一定的牺牲,来挽回失去的信任和恢复以前的局面。陈独秀发过脾气之后,只好再屈服了。3月29日,中共中央根据布勃诺夫的意见,向全党发出指令,“事情不能用简单的惩罚蒋的办法来解决,不能让蒋介石和汪精卫之间的关系破裂,更不能让第二军、第三军和蒋介石军队之间发生冲突。”

4月3日,陈独秀在中共机关报《向导》上发表文章,申辩中共根本没有倒蒋阴谋,因为“蒋介石是中国民族革命运动中的一个柱石,共产党若不是帝国主义者的工具,决不会采用这种破坏中国革命势力统一的政策”。

中央无奈地接受了共产国际的观点:简单地采用惩罚蒋的办法,只会把蒋氏逼到右派方面,对革命造成极大危险;如果没有惩罚蒋的力量,还要高谈惩罚蒋,那危险就更大了。张国焘作为钦差大臣,4月上旬,赶赴广州,向广东区委传达中共中央的妥协政策,要求大家一致遵行。张国焘说:“我们舍妥协政策而外,实无他途可循。”

广东区委的中共党人群情激愤,不少人主张立即退出国民党,终止党内合作的形式,“为什么不退出国民党?为什么要被动受处罚、被整理?”他们指责说:“鲍罗廷被绑票了,张国焘、谭平山做了投降代表”。但鲍罗廷煮熟的鸭子嘴死硬,他强辩说:“我们没有被驱逐出广东,那就显示我们仍有胜利的机会。只此一点,就可证明我们的处理方针并不算是完全错误的。”

关于中央采取的退让政策,究竟是对是错,党内的争论,从一开始就火药味十足。陈独秀领导上海中央,陈延年领导广东区委,父子温情,为了革命,也暂且放置一边了。中共中央批评,“三二○事件”,是广东区委“当退让而没有退让”的结果,但广东区委却反驳说,这是“当进攻而没有进攻”的结果。

彭述之是4月下旬到达广州,他带来的中央指示是:“联合国民党的左派以及他们的军队来反对蒋介石;扩充中共党员叶挺领导的部队(至3000人);武装工人和农民,以便他们能作为革命的基本力量发挥作用。”这和沈雁冰所转述毛泽东的意见,大致相同。可惜,叶挺独立团并不是什么“独立的军事力量”(它受第四军节制),中共也没有什么“独立的军事力量”可资利用,武装工农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彭述之到广州是在张国焘之后,易言之,中央派张国焘南下是为了妥协,派彭述之南下是为了对抗。政策转变之快,让人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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