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大千世界(14)

佛心流泉 作者:林安梧


当良知天理在帝皇专制运用血缘性纵贯轴下,使得他绝对化、权力化,于是形成专制性格,此时便造成了严重的异化与错置的状态,以理杀人于焉造成,良知的暴虐性亦如此而生。当然更为重要的,在帝皇高压底下,良知又成了自虐之可能。中国知识分子多半具有这样的自虐性格,既是自虐,而且又具有暴虐性的。

日本人将中国的孝亲、忠君做了有趣的转化,成为孝君、忠亲。把父亲绝对化成为如同忠君的方式去处理,也因此日人的父子关系,有着君这般的绝对隶属又疏离与异化的关系。当然“君”本来是超绝的对象物,是人间世之最高主宰,就在这状态下而转化成“孝君”,这样的“孝”便不可能有日常生活性,不可能有其具体实存性,但吊诡的是“孝”必须有日常生活性,必须有具体实存性。

这么一来,日本人寻得了“仪式”作为此间的接缝点,这也就是我们时时刻刻在日常生活性中看到其“仪式”。仪式经由具体实存的方式,使得那超绝的形上对象物与人有一“拟似真实”的连结。这“拟似真实”便是我所谓的仪式型的理性之本质。

隐约地看到日照神国的选民这样的精神,在庄严肃穆的仪式中,化为齐整的规矩形式,形成浑漠而笔直的线条。用灰黑的条纹又立体地建构成一种人间的神圣,在仪式中保住的神圣,经由这样的保住,让日照神国落在生活之中自本自根的生长,或许就这原因叫“日本”吧!这选民们以为自己就是太阳的洪佑者、传续者,经由仪式来保存、洪佑与传续。

我体会到一种暴发的宁静,一种怖栗下的安定,一种极为矛盾对立,却又统一为一体的存在精神状况。日本的仪式性理性与现代性的矛盾冲突、疏离异化,竟成了一种可以融摄而构成的同构状态。

我看到了一种带有东方特质的现代化仪式性的本质。大和魂啊!大和之魂,在怖栗的均衡下,学习到一种奇特的隐忍。隐忍、残忍、慈忍,就免不了这个“忍”字,或者可以说这是太和谓之“忍”吧!

12月6日

仪式让人安静,安静本身就是仪式。日本人义以质内,敬以方外,它通过一种仪式性的内化成为一种Pattern。潘乃德(Benedict)的《菊花与剑》一书对于日本人的义理有着极深刻的阐析。这样的义理通过日常生活的仪式化上升到神道之中。它内藏着阳柔与阴刚的奇特气质,这迥异于中国的阳刚与阴柔。

日本士人与其说调适而上遂于道,一归于天理良知,宁说他是归于天皇,而上遂于神道。这在太宰府天满神宫里就可以嗅到这样的气质。

日本人将最高善、历史社会总体通而为一,全部集结在天皇身上。他的窍门就在“仪式”。礼仪指向了最高善,或直接地说礼仪就体现了最高善。

然而礼仪又降临于日常生活世界之中。日本人之重视礼仪,其实是这最高善于世间的曲成周致。

庚辰(2000年)于福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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