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龙摇摇头，老子有前途个屁，你说的是忠山医学院的本科院系，我不过是专科院系的，还在为以后的工作烦恼呢。家里人的想法是希望我做一个医生，只是自己对医学没什么兴趣，成绩不算很好，再说医生这行业，学历不高不行呀。

现在这些大医院要的不是博士就是硕士，最低也要本科生，一听到是专科生就像遇到瘟神，问也不问就赶人了。专科生也只能去一些乡镇卫生所之类的地方，只是去那种地方想养活自己都难。主任打听这些做什么？难道是看见自己刚才表现不错，想留自己在附属医院？那可是好事呀！程龙的精神不由一振，不过马上又萎顿下来，那只是想想而已，不太可能实现的。不是附属医院不招人，只是大家都知道，附属医院这种顶级医院，本科生想进来都非常难，甚至可以说有才学没后门都别想进这个门，更何况自己只不过一个医学专科生，有点异想天开了。

我吃饱撑着没事干，跟他扯淡这些做什么，简直是浪费自己的时间。趁着还有点时间，再去补一下睡眠吧，昨晚睡不好还一大早被叫起来做手术， 现在才坐一会儿就泛起困意了，连喝这“好茶”都经不住困意。程龙想罢，再一次可耻地运用“写病历逃遁法”，说：“主任，没有什么事我还是先回去把病历给填了。”

“别急呀，有，有事！ ”李秋再一次让程龙坐下，然后拍着脑袋，为自己解围道，“人老了，记性不好，总是东拉西扯的，跟你说着说着就忘正事了。”

“您还有什么吩咐？ ”快点把话说完吧，你一个领导就别折磨我这个实习生了，程龙痛苦地揉了揉眉头。

“嗯，那我们说正事，小龙，刚才的患者是不是诊断出错了，不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 ”李秋每周都带着科室里的医生查房几次的，对于胡大富这样特殊的病人，他想不记住都难。

程龙为其手术的全部过程都落进李秋眼里， 在程龙清理管道血栓时，李秋就怀疑起先的诊断有所失误，这个患者得的应该不是冠状动脉粥样硬

化性心脏病，而是因血栓堵塞管脉引起、类似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的疾病。只是当时还有麻醉科的医生在场，如果当场指出，麻醉科会笑话自己科室的，要知道，表面上各个科室相互合作融洽，其实暗里相互较劲，谁也不服谁。

“嗯，只是血栓堵塞，不过那血栓颜色上比较暗，与管壁黏合得比较紧， 覆盖面积也大，很像血管粥样硬化……”程龙并没有打算隐瞒，实话答道。

“哦，在这件事上，我需要你配合一下，患者的术后记录，还是写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梗阻，怎么样？ ” 程龙抬头看了李秋一眼， 李秋还是那个李秋， 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变化，语气既是请求也是要求。程龙不是刚到医院的菜鸟了，说什么也是在医院混过一年的人了，他马上领会到到李秋的意思。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是领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自己一介实习生，要经验没经验，要威信也没威信，说出真相别人也不一定信，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更好，程龙心里嘀咕着。

“不错，小伙子很有前途，非常好。”李秋笑呵呵地站起来，客气地拍了拍程龙的肩膀。

刚才还小龙小龙亲热地叫，现在一下子变成小伙子了，真是个老人精， 程龙代表党给李秋竖起一个中指。他刚想说句客套话，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进来。”

门打开后，走进来一位老人，双鬓有些斑白，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他刚进门就向李秋打着招呼：“老李，你在这呀，我刚还想去手术室找你。”

“哈哈，什么事劳烦你老沈，一大清早就跑到我这里来了，不会是因为小倩的事吧？ ”李秋迎上前去。老人接着李秋的话道：“正是小倩的事情，这说来话长，等一下慢慢跟你谈谈……”

这不是医院的院长沈威吗？怎么大清早的也来这里了，难道沈倩倩导师病得很重？不太可能吧，以前见她都很健康的样子，就这一次意外晕倒而已。程龙站起来准备向李秋辞行，却被沈威给挡住了，他惊异地看了一身白大褂的程龙，道：“咦，小龙，是你呀，你在我们医院工作？ ”

程龙有些尴尬地摸着头，沈威作为院长，平时事务繁忙很少出现在各个科室里的，他可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沈威。“沈老……沈院长，您好，我在这里实习。我先出去了，你们慢聊。”程龙说完，也不等沈威做出反应，闪身离去。

“你们认识？ ”

“认识好久了，只是没有想到他也在我们医院里，这个小伙子很不错。”

“是呀，这小伙子非常不错！ ”

“是吗？ 说来听听……”

……

4

程龙可没有心思去偷听两位领导谈话， 他轻轻拉上门就走回医师办公室，里面冷冷清清的，就余晓香一个人在电脑前敲着键盘，大概是写胡大富的手术记录吧。

“大明星，你回来啦，主任找你做什么，快告诉我。”余晓香看见了程龙， 饿狼扑食般冲向程龙，双眼一眨一眨的，满脸期待。没有看到我一脸郁闷吗，还问？ 程龙丢给余晓香一个卫生眼，拉过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下，趴在办公桌上，准备打一下盹来补充睡眠。

“大明星”是他的外号，由于他的名字跟国际动作影星成龙同音，他走到哪里都被人叫为大明星。

“到底怎么样了嘛，你这次表现这么好，老主任可是看在眼里，是不是叫你留院工作了？ 好羡慕呀，这里可是超一流的大医院……”

程龙不耐烦地回道：“小妹妹，你别那么八卦行不？ 我现在很困，让我睡一下行不行？ ”

“什么小妹妹，要叫我学姐，我是五年本科，你是三年专科，都是今年毕业，说明我比你早进学校两年……

“学弟，跟学姐说说，你也是实习生呀，怎么这么厉害？ 我看其他人见你手术时都看呆了……

“老主任进来我们都不知道呢……老主任也看到你主刀手术了，估计当时他也呆了，不然他怎么不上去主刀呢……” 耳边被一只苍蝇嗡嗡地烦着，赶也赶不走，程龙真想戳死余晓香，亏他以前还认为这个能干的同学蛮可爱，怎么就没有发现原来她也这么烦人。他

很识趣地闭上嘴巴，你说你的，我睡我的，要是接上话了，可就没完没了了。

“肯定是这样的，大明星，你说是不是？ ”

呼噜……呼噜……

“你到底听到我说什么了没有？ ”

呼噜……呼噜……

“咦，睡着了？你……你真是头猪，气死我了，病例我不写了，以后也不写了，全部留给你，竟然敢无视我的话，哼哼！ ”

不是程龙装睡，而是他真的很困，趴下不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才进入梦乡，熟悉的手术室又出现在他眼前。但这次不同，手术室里就他一个人，整个手术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幽静、可怕。

程龙不禁抽搐了一下，为什么又是这个手术室，难道这个梦永远都不会

结束了吗？

手术室大门忽然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中等身材，相貌猥琐至极，且面无人色，让人远远就感到一股幽冷的气息。

“盛隆！”程龙大惊，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竟然出现在自己的梦中，真是晦气。

梦中的盛隆无声不息的，直挺挺地向着他逼近。近身后，盛隆忽然抓住他，双手搁在他的双肩上，他下意识地想避开，却发现梦中的他动弹不得，任由盛隆摆布。

以为做完那个手术就不会再做噩梦了，原来还是不行。这次轮到你这个家伙出场了， 不会是因为昨晚我看了那杂志的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程龙不由在心里破口大骂起来。一睡着就做梦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还好自己神经够粗，要是别人估计早就发疯了。

“喂，你要干什么？ 喂，喂！ 我不是玻璃啊！ ”程龙心中控制不住地颤栗。

这盛隆难道是变态，抓住他后，竟然整个脸向他压了过来。他的身子不能动， 只能在心中大喊大叫，希望盛隆能停止这个动作。但盛隆并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向他靠近。在他们的脑袋相互接触后，盛隆忽然钻进了他的脑袋，整个人完全消失不见了。怎么回事，梦中也能产生幻觉吗？ 程龙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脑袋传来一阵剧痛，一段段记忆在他脑海里闪过，这怎么可能？ 那全是盛隆的影像，断断续续却又有迹可循，播放着盛隆从接触医学以来到最近的脑外研究生涯。十多年的记忆，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完全吸收的， 程龙的脑袋好像被挤得要爆炸了。他忍不住抱着头大吼一声，惊醒过来。那是盛隆从一个孤儿走向名医的过程。记忆太多， 程龙脑袋都要爆炸了，不可能完全记住，仅仅记住最后一个最为清晰的记忆片段。

那是盛隆和沈倩倩之间的故事。程龙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记忆中，他就仅仅记住了这个。这也许是他也认识沈倩倩的原因，又或许是盛隆对沈倩倩的意识太过强烈…… 在那个记忆片段中，盛隆不仅是个医学天才，还是个情种。他读书时得到当时忠山医学院院长沈威提携，在其门下学习。他也因此有幸认识了恩师那亭亭玉立的女儿——沈倩倩，立即惊为天人，暗生情愫。只是他当时因孤儿出身，相貌平庸，感到有些自卑，只有把这份心思埋藏在心底，化相思为动力，发奋读书。

在盛隆才学名气已经超过他的恩师时， 他觉得自己足够配得上恩师的女儿了。正准备着手求亲时，却从恩师那里得知一个噩耗——沈倩倩被查出患有脑血瘤！国内众多名医对此束手无策，所以昔日的恩师才求他这个医学天才帮忙。

当时盛隆看完所有的资料诊断之后，得出结论：脑血瘤前期，若要根治必须要动手术切除肿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