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机就在副驾驶座上，契按下暂停键，霍斯廷 那凯的声音戛然而止。凝神片刻，契又重播了刚才那五句，尝试记住它们的韵律、调子及含义。在仪式上唱起《夜颂》时，扮演神灵的舞者会把面具除掉。在到达通往格兰茨的岔路时，契有信心他已经把歌词都记下来了。

即使是对于那些特别重视记忆，打从孩子出生起就训练孩子记忆力的人来讲，契的天资也是无人能比的。这让他的家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觉得，他有可能成为一名祭司。慢语族培养出的著名祭司比其他六十多个纳瓦霍种族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多。契母亲的家族培养出的祭司的数量更是远高于其他家族。他的舅舅，也就是他妈妈的哥哥，就是最卓越的一位。他叫霍斯廷 弗兰克 山姆 那凯，主持“夜祭” 与“仇敌之祭”，也在各种治疗仪式中负责重要部分，还不时到粗石岩的纳瓦霍社区学院教授仪式礼节。吉姆 契的“战名”就是霍斯廷 那凯选的 “深谋远虑者”。因此，他的舅舅是知道他真实而神秘身份的少数人之一。但是当他请求舅舅教导他成为祭司时，舅舅有史以来第一次拒绝了他。

霍斯廷 那凯说过，在做其他重要的事之前，你必须要踏出第一步。而这第一步就是吉姆 契必须要了解白人以及他们处世的方式。当他开始了解与印第安人共同生活的白人的世界时，他就会面临一个选择：是接受白人的处世方式，还是坚持作为一个纳瓦霍人的原则。

他的舅舅曾开车到盖洛普，停在铁路大街上，和他一起看着从酒吧进进出出的纳瓦霍人和祖尼人。吉姆 契记得很清楚。他记得从绿松石旅馆出来一个女人，后面跟着一个头戴黑色纳瓦霍帽子的男人。两个人都喝醉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女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跌坐在肮脏的人行道上，男人弯下腰去扶她，帽子掉了下来，滚进了路边的阴沟里。霍斯廷 那凯冷冷地看着。

“他们无法作出选择。”他说道，“遵循 变幻女神 的教导对于他们来说太难了，他们已经丧失了美丽。其实他们根本不了解白人的生活。你必须要作出选择，现在就成为一个白人并不难。你上过学，可以申请奖学金以继续寻求更多的知识，当你了解了白人是如何衡量自己的价值后，你还可以像白人那样去工作。”

吉姆 契说过他已经作出了选择。他想要作为一个纳瓦霍人，单纯地去追求美好。

“在你真正了解白人之前，你根本无法作出选择，他们有许多我们所没有的东西。选择做一个纳瓦霍人就意味着贫穷。”霍斯廷 那凯说道，“等你再长大些，我们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吧。如果你依然希望成为一名祭司的话，我就开始教你，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要去了解白人的处世方式。”

契已经了解了。从船岩高中毕业后，他进了新墨西哥大学，学习人类学、社会学以及美国文学。他每时每刻都在研究白人是如何为人处世的。这四门课都深深地吸引着他。而每次放假回楚斯卡山脉探望母亲时，霍斯廷 那凯都会给他传授纳瓦霍人的智慧之道。终于有一天，他的舅舅开始教他那些可以把人们从疾病中解救出来的仪式祭曲。而这时契强于常人的记忆力也充分地发挥了它的作用。

在从格兰茨到圣安布罗斯湖区后方铀矿的路上时，契把录音带放回盒子里，开始专心寻找托马斯 查理的家。看到了！就在这条狭窄的沥青公路西侧大约三十英尺处。那是个两居室的土砖房，有木质的红瓦的单坡屋顶外架。一辆一九六二年的雪佛兰羚羊停放在堆满煤渣砖的前院里，但是车的四个轮子都不在了。契把他的巡逻车停在这辆车子的旁边等着，如果有人在家，并愿意接待一个访客的话，会有人出来的。如果礼貌地等了一段时间后仍没有人出来，契再去敲门。

前门开了，契看到有人正隔着玻璃望着他。是一个小孩。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出现，于是他下了车。

“Ya-tah，”契说，“你好啊。”

“你好。”小男孩大约十到十二岁。

“我是来找托马斯 查理的。”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