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我在心上刻上你的名(3)

爱情备忘簿 作者:琅川


我们过桥时正赶上有火车穿过去,一行人紧靠在边上,疯子一样又唱又喊。列车前行时,牵引力大得超出我的想象,某个瞬间我恍惚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多年后的第二个“海子”了,可是,江水木却一直用他枯枝样的胳膊紧紧圈着我。头上星子寂寥,脚下杂草无边,我在看不见表情的黑夜里,隐在一个初相识的男生身边,想起沈安年,眼睛就又湿了。

爱情没了,恋人走了,日子还得照样过。

我依然每天挤公车转地铁上班,背着双肩的黄色米奇包,这也是沈安年当初买给我的。我还记得沈安年当时买给我这个包包时一脸无奈地说:“你怎么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呢?”语气滑稽又宠溺。其实,叫我“小朋友”的沈安年,他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孩子。那时,我总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良佑,良佑便在那边对我说:“小绿啊,两个小孩子想一起长大,太难了!”

于是,后来,我与沈安年的爱情到底还是夭折了。

我想,关于我工作的事情,迄今为止,我仍然没什么好说的,多说一个字就是浪费。总而言之,与大众情况相同,挣得少,花得多。一个月两千来块钱的工资,可能在我头脑发热、神志不清时只够从头到脚置办一身新衣。所谓的新时代女性,自己买花自己戴,说到底,还是颇为艰难的。

认识江水木他们,或许就是多了一样好处,江水木带着我去那些杂乱的小地方,挑些新鲜的东西,从头到脚武装下来,几百块就足够了。在动物园的一家冷饮店里,江水木语气黯淡地跟我说:“乐团可能要解散了。”理由是,主唱焰子傍大款事件成功,再不用浪费青春跟他们一起挥霍廉价的追求了。

我说:“那你还信梦想么?”江水木咧开嘴苦笑一下,说:“我信,真的。”我问他们接下去有什么打算,江水木说不知道,他说乐团里其他的人已经准备离开北京了,有回河南的,有回武汉的,总之都不是什么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我说:“那你呢?”江水木说:“我还不想回家,现在回去了,我怎么也不甘心的。可是,再待下去,我可能连住的地儿都没有了。”

我不知当时自己是怎样生出的豪迈气概,竟然挺起胸膛说:“那就先住我那儿吧,反正我那儿有间房也空着。”我得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或许有些奢侈得无耻,比如我的薪水每月不过两千来块,加上其他闲散收入也不过三千多。然而,我却在这寸土寸金的北京城里租了六十多平方米的两室一厅的房子,月租每月一千六百块。

当时,沈安年跟我商量说要租出去一间,我坚决不肯,理由是我不能接受跟陌生人同住。沈安年便安抚我说:“可是我们目前能力有限啊。”我说:“那也不,说不定哪天看你不顺眼就把你赶到另外一间去了。”对于我的霸道任性,沈安年早已司空见惯,只好保持沉默。

而今,我却要用另一间空出来的房,收留一个仍算陌生的年轻男人。看着江水木挥着汗水,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堆进那间原本清净整洁的小屋时,我心底多少是有些后悔自己太过热血冲动了。

有些人遇上了就是劫难,而有些劫难,既是注定,就再也逃不开的。

江水木睡在我的房子里,整日聒噪。很多时候我听见他把房间里的东西摔得乒乒乓乓的,火得我恨不得冲过去把他赶出去。可是,老人常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是这么个热血沸腾的艺术小青年呢?

细高的江水木常常半夜缠着我在客厅里陪他说话,听他说梦想、追求、青春、爱情、过往、童年,甚至家庭。我想说我对这一切丝毫不感兴趣,可是,除了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外我还能说什么?毕竟,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跟自己说话也是好的,不管他说什么。否则这房间里就太空了,没了沈安年的魁梧身躯,没了沈安年孩子气的抱怨,没了沈安年飞利浦的剃须刀。只有那双四十二码的拖鞋,载着我三十六码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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