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节:馥鳞(27)

馥鳞 作者:消失宾妮


我那时不明白其实这世上有能做尽一切的人,但他是以“交换”做形式的幌子,借助所有人的力量帮他从各处各地交换来他所需。我总以为交换是一对一,却未曾想过有些人可以同时同地与所有人“交换”。那样的人仿若多数人的中心,就像花蕊般撑开所有碎瓣——不,我不该说得那样美,像何,他并不是那样美。若是现在说起,我会想起我曾无心与律致一同拆开的那只怀表——那时我们想不明白是什么让那两根细瘦的表针乐此不疲地走动——何应当是那些反复表象下最细的齿轮,以毫不费力的扭动推开周围更为庞大的顺应。从表面看,你与我永远只看见按部就班的两根指针,就像这世间循序渐进的一切,不拆开来,你永不知晓是怎样的细微在推动你,扭转你。

譬如何。

不,甚至更远的那个,华服面恶的男人。

但那时的我甚至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遥远的人与我的命运息息相关,我只是一心一意做我的恶人,听束之蒙那大恶人的话,等了足足半个月我才带上我丑陋的新作去会那个欠我三船贝的人。我是守信的,因为玉虎我还留着。但我是随水涨高的船只,既已有三船贝,那我便再要三船,一共六船,来换我想要的人生。我打定了主意走出栈桥,不过我一直忽略了某些人,比如说栈桥边常年驻守的看守,他们永远知我真相,只是还未有人精明到向他们询问一个九岁女孩儿的来历。

但那人很快便要出现了。

在此之前我要依着记忆走在对岸的巷路中,用那新生的面具蛊惑更多的人。我还以为这是为了我的人生,哪晓得这也成全了另一些人——对,就是何。在路的尽头我看见的不是律致,而是一个瘦高的管事人。他奉命等在这里,大约是为了那只玉虎。见我来后,便命人从一旁的屋子里拉出大堆大堆的贝壳,也许有三船,可我也不知一船应当是多少,我不得不将玉虎换给他,不算上事后束之蒙骂我的“你应该把东西还给亲手给你的那个人”,我最大的难题是——我怎样把这一大堆东西运回去呢?

我没想过这是何命人特意换来的贝。他派人等了我许久,不仅为了换回这只玉虎,更多是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家的孩童,如此大胆。所以他不用钱财,刻意换来大堆的、廉价的贝,让我这九岁小儿望着一大堆腥臭不堪的硬壳发呆,还派管事的在一旁体恤地问:“需要我们帮你送回去吗?”

既然来自恶人岛,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自然谨记束之蒙所说,不能轻易透露来历,所以那管事的就看着我在光天化日之下跳到一堆贝类里,小胳膊小手熟练地挑选我能带走的、最喜欢的贝,其余的我也不想浪费,想了想,便沿街问道:“你们有什么想跟我换这些的么?”只可惜无人会对一片残骸付诸价值。这也好,我料想那是因为无人懂得我能做的那件事。这一日我没顾上我的生意,只是忙着善后。而管事的事后向何说起我,也是一片惊异的感叹,他说:“那孩子始终戴着摄人的面具自顾自地做事,你摸不清她想做什么,她好像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她挑了自己喜欢的,又问是否有人对余下的感兴趣,我还以为她就此为止了,总该需要我替她善后送回去。可,不——”管事的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但我的灵魂不明白,我的伶俐有什么好叫他忧心的——“这孩子从头至尾都不打算让人察觉她的来历,谨慎得不像个孩子,特别是最后,她走出几步,想了想,又折了回来,我以为她是想让我帮忙送回这些东西,那我也就知道她是哪家的孩子了。可她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跳上那一堆贝壳乱跳起来——老爷,我真是没想到那孩子竟然想把这堆东西都毁了,这,哪会是个孩子想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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