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风(5)

浮生纪 作者:林丛


在井冈山,我曾吃过野生的杜鹃花脯,是映山红用蜂蜜、甘草、柠檬酸制成,花瓣肥厚,酸酸甜甜,又脆又韧,据说有活血补血、养颜美容的功能。九仙山的杜鹃花,想必吃法一定更多吧。

除了杜鹃花,九仙山的其他野生花卉众多,据说达100种。紫藤、粉棠、连翘、野蔷薇……与映山红竞相怒放,如一个个妙龄少女,新鲜、柔嫩、丰润、轻盈,水灵灵、活泼泼,青春洋溢,呈现着生命中最美仑美奂的时刻。她们有的浓装艳抹,袅娜多姿;有的素面朝天,恬静端庄;有的红唇皓齿,芬芳沁人……所有的花比邻而立,没有谁去争风炫耀,也分不出谁比谁更美。燕瘦环肥,任由游人和蜂蝶去“萝卜茄子,各有所爱”,厚此薄彼了。游人和蜂蝶眼花缭乱之际,又难免三心二意,爱了这株爱那株,自己都不知怎么是好了。

“我是一朵盛开的夏荷,多希望你遇见现在的我……”游人自作多情地想象着:这吟诵着席慕容诗歌的花儿,一定在等待着游人和蜂蝶的青睐,等待着结一段无暇的尘缘吧?

粉棠,我来了;紫藤,我来了;杜鹃,我来了……九仙山的花儿,我也禁不住多情一把了,在你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

在九仙山,我还看见一株硕大的金银花树,丁香似的金色银色的花朵密密缀满了枝头,阵阵香甜的气息传出老远。我兴致勃勃地摘下几朵花,捧在手心凑到朋友的鼻下,让这个人闻,让那个人嗅。但是担任导游的陈东刚却说这不是金银花,我急了,嚷着要跟他打赌。但我仔细再看后,泄气地承认:这不是金银花。它没有金银花长长的藤蔓,也没有金银花丰满肥厚的花瓣。那到底是什么花呢?对九仙山了如执掌的陈东刚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九仙山的花,叫不上名字的又何止这一株!而我的所知所见,却又仅仅是九仙山的凤毛麟角、冰山一角。九仙山的灵动和秀丽,不正是因了这些沉默安静的花儿和奇峰怪石、峡谷美溪么?我再一次感到了深刻的无能为力和语言的苍白匮乏。

九条沟里樱桃红

日照越来越迷人了。

当我站在这个叫九条沟的山坡上,面对着一望无际、遮天蔽日、果实累累的樱桃树,这种感叹就自然而然地争涌而出。

养在深闺无人知,日照究竟有多少这样不为人知的美景?

真像葡萄呵!海贝连连赞叹。

像葡萄一样的樱桃?我笑。可又不得不承认,这是最贴切的比喻。

像葡萄一样的樱桃,成串成串缀弯了枝头,那累累的果实,只有“娇艳欲滴”这样的词才配得上。它们就这样直接从图画里走出来,如邻家一夜间突然长成的女孩,新鲜美丽、耀眼夺目而又纤尘不染。他们是如此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一下子打疼了我的眼,让我的心刹那间抽紧,转而柔软和脆弱。

临行前王玲特地嘱我带上的剪刀派上了用场。看,这枝插在花瓶里最漂亮,那枝的造型也不错。王玲和海贝拉低了枝,我就可着劲地剪。绿的叶,红的果实,错落有致的枝……呵呵,我们贪心得不知怎么好了。

袋子很快满了。只是很大的袋子,见不到多少红颜色。看看小范的袋子,实打实的全是红红的果实,竟见不着一片绿叶。不由得就有些眼热:“你倒是实惠啊!”

“是啊,我们要留着树,明年再来吃!”小范毫不谦让。

我忍不住盯着小范看了又看。王玲在电话里说,这小范是我的中学同学。而他来接我的时候,真的好远就认出我。“我怎么想不起有个姓范的同学?”终于忍不住了,问他。

想着同事和女儿,他们可不会跟我一样只是欣赏。也来实惠的吧,我开始一粒粒往下掳。马上有人告诉我,这样不行,樱桃必须连蒂一起摘,否则,粘稠的汁液会从蒂结处溢出来,很快坏掉。想这樱桃,果和蒂是如此紧密的一体,一旦分离,竟有这样鲜血淋漓的伤口。

毛毛细雨,润物无声。满沟的樱桃树默默矗立,叶更如腊般的翠了,果也红得更加鲜艳。无边无际的树枝遮住了眼睛。恍惚误入与世隔绝的武陵源,满沟里回荡着老头老太太们开心的说笑声。没有一个孩子,也没有一个年青人,在我们之前,采摘樱桃只有这些老人。

“嘿,你摘的樱桃呢?怎么连瓢也不见了?”一个老太太在叫。

“在这里,还有十来个樱桃呢,哈,连瓢也摘到树上了!”另一个老太太尖着嗓子哈哈大笑。然后是一阵齐声大笑——笑声在树与树之间回荡。

我也看见了那个挂在枝丫上的瓢,里面清可见底地盛了十来粒樱桃。这种瓢是农村最抵挡八方的盛器。秋后,很大的葫芦煮熟了,一切两半,舀水、盛米、买面……就是这种叫“瓢”的盛器了。

毛毛雨更密了。叶上的水积多了,滴落,冷不丁就凉凉地打在身上。这个叫九条沟的地方,仅仅是20分钟的车程,却跟繁华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了。老头儿老太太悠闲自得地采摘,仅仅是为了这熟透的美味不至于落到地上腐烂——是啊,地上又新添一层鲜艳的果实了,让人无不心疼。

从枝上摘一粒樱桃放进嘴里,饱满的汁液冲破薄薄的皮,唇舌间立刻异常的鲜美。这样的味道,大大超过了以往的记忆和经验。

“要十个十个地吃啊,如果一个一个地吃,别人会说这个人真谗呀!”一个声音教授我。我拨开累累的果实,看清了——是丢瓢的老头儿。

“你可以直接在枝上吃,把核留下,别人会奇怪,肉呢?”又是丢瓢的老头儿——这个孩子似的老头儿。

在沟底,碰见一个落单的老太太,手里的瓢已经满了大半,鲜艳欲滴的樱桃挤在一起,煞是诱人。海贝就忍不住了,“我可以尝一个吗?”得到老太太的允许,她嘻嘻欢笑着拿起一粒,好像从树上摘不到那样的樱桃。

“这些是卖的吗?”

“是啊,明早一起捎到沟外的果品市场,再往外批发。”

我明白了。难怪枝上的樱桃味道超出了我的记忆和经验,城市的樱桃到我们的嘴里,要经过多少双手、等待多长时间啊!

老人告诉我们,现在这沟里只有二十来户人家了,大家都去了城里住。“那么,留在这里的人是不喜欢城里了?”我们忍不住问。

“谁不想去?城里条件好啊。留下的都是没能力去的!”

我们沉默了。梦中才有的世外桃源啊。我想起那句话:鸟儿愿是一片云,云儿愿是一只鸟。

“有一枝很大的,要不要?”老人踩在梯子上询问。海贝拨开树叶蹬蹬地跑了过去。很快,举着一大枝漂亮的樱桃枝跑回来,简直可以做花艺的。海贝笑容满面。

“应该办一个樱桃节才好啊。最起码,明年,我们得好好地组织一次活动。” 这么美的地方,应该让更多的人来分享。我已经开始筹划下一次的约会了。

吸一口九条沟别样清新的空气,感慨再次汹涌而来:日照,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美景?

我们看瀑布去

“天,这就是瀑布?”顺着潇君的手指,我转了好几圈,好容易才找到从半山的断壁间流下的涓涓水滴。

“飞流直下……没三尺……你们昨天来就好了,昨天水流还很大。”潇君赖赖地找理由。大概连他自己都过意不去了。

“得得,鬼才信!”我手里拎根方恨少带来的粘玉米,吹口琴似的猛啃。事到如今,早无所谓了,醉翁之意是不是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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