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听枪声来到自己耳边，闭眼哭叫，将李清风的腿抱得更紧了。李清风气得用手肘狠狠撞他一下，板凳吃痛，终于松开手，让李清风冲上前去。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朝着唐雪梅身后的板凳飞去。板凳早已吓傻了，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连躲闪都不会，眼看就要血溅当场。说时迟那时快，唐雪梅猛地扑倒板凳，助他躲过了一劫。

“大娘……您……”板凳看着唐雪梅年轻的脸，愣住了。他突然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推开唐雪梅飞奔而去。

9

此时的红儿正坐在一辆黄包车上。

常墩子带着红儿刚走到绸缎庄，就又碰上打枪，两人只得匆忙躲避。常墩子运气还不错，正巧遇见联络员林铁拉着黄包车经过，便带红儿坐上他的车，三人火速赶往邱记药铺，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邱记药铺也出事了！”常墩子吩咐，“掉头，马上离开！去浦东老田家！”

就在这时，仇南发现了常墩子，带着一群特务恶狠狠地冲来。

林铁拉着车往小胡同里逃去，常墩子一手搂着红儿，一手拔枪射击，总算暂时甩掉了特务。

“他们马上就会追来！”林铁焦急地说，“常墩子同志，快把“火种”交给我！”

常墩子一愣，“你怎么知道……”

“别问了！马上交出来！”林铁说。

常墩子摇摇头，“你负责掩护我。”

林铁却忽地用枪口顶住常墩子的胸口。红儿见状惊叫一声。“要想活命！就听我的！”林铁喊道。

特务们追了上来，常墩子顿时明白了，劈手夺过林铁的枪。林铁则顺势抽出匕首，刺进常墩子的后背。常墩子强忍疼痛，扭住林铁挡在胸前。“别开枪！”林铁喊道。但是已经迟了。特务们的枪弹立刻在林铁胸前打出一串血光。

常墩子用力将林铁抛向特务，砸倒几人，然后拉起载着红儿的黄包车，顾不得背上还插着匕首，撒腿就跑，终于逃出包围圈。

可是天大地大，能逃到那里去呢？常墩子几乎绝望了。他忽然看见一个用砖砌成的垃圾箱，连忙刹住步子，把红儿抱下车，就要藏她进去。

“不！不要！”红儿拼命挣扎。

“红儿！听话！再不躲起来，就没命了！”常墩子急得满头大汗。

“我要妈妈！你答应的！”红儿大哭起来。

常墩子慌忙捂住她的嘴，“可是坏蛋在追我们啊……让坏蛋听到，你就活不成了！”

红儿被吓住，苦忍哭声，眼泪却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红儿，听我说，你只要躲在这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没危险了。现在我去找你妈……”

“那你赶紧来接我！”红儿抽泣着。

“嗯……我要是来不了，会有别人来接你的，只要提我常墩子，你就跟他走……我教你的儿歌记住了吗？”

红儿点点头。

“你一见到妈妈，就把儿歌背给她听！”

红儿又点点头。

“真乖！委屈你了！”常墩子怜爱地抚摸红儿的头，把她抱进垃圾箱，看她乖乖藏好，才拉起黄包车往前跑去。

很快，常墩子就觉得自己跑不动了。背上的弹孔和刀口都在流血，衣服裤子都已经湿透了。他的力量仿佛也被这些血液带走，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睡上一觉。

——可还不能休息，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可信的人，把红儿托付出去。常墩子咬着牙又跑出两条街，感到自己的腿一阵阵地发软。

忽然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迎面走来，看见黄包车也不知道躲——除了板凳，再找不出这样的呆瓜。板凳迎面撞见浑身是血的常墩子，顿时惊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板凳！来的正好……”常墩子大喜过望，却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

“大师兄！”板凳缓过神来，惊呼着扑上前，急忙把常墩子抱到车座上：“快，上医院！”

常墩子歪在车座上，有气无力地摇头：“来不及了……”

“有我在，你就死不了！”板凳拉起黄包车一路狂奔。

“停下！我有话对你讲……”

“别说话！”

“你从小就听我的话……”

板凳听他语气沉重，不敢违抗，只好止步。

常墩子深深地喘了口气，“马上去安德里，218弄，垃圾箱里，藏着一个小女孩儿，叫红儿，你找到后，马上把她送到浦东的，老田家……记住了吗？”

板凳点点头，“一字不落！”

“一定要，确保这孩子……这孩子的安全！”

板凳又用力点头：“一定！决不让她磕着碰着，吓着惊着！”

“你答应我……说到做到！你还记得程婴……”

“程婴救孤！记着呢！”

“板凳，承诺大于命，诚信大于天……”

“我都记着呢！”

常墩子惨白的脸上露出宽慰的笑意，“那我就能安心地去了……”

“不！”板凳急了：“你得活下去！我送你去医院！”

“别去了，”常墩子气若游丝，“快去……接红儿……”

板凳忽然想起一事，“大师兄！你是共党吗？”

常墩子没料到他会问，想了想，庄严地点了点头。

板凳倒吸口凉气，十分不解，“你！这么好的人咋会是共党呀？”

常墩子苦笑一下，摇摇头，“你会明白的……快去！照我说的办！”他用尽最后力气推开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