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连滚带爬，一把抱住常墩子，这才发现扎入他后背的那把匕首。“大师兄！”板凳惊呼一声，伸手就把匕首拔了出来，鲜血立刻奔涌如注。常墩子大叫一声，一头栽倒，气绝身亡。

板凳也被喷出的血吓住了，同时，耳边响起一个悲愤的女声：“板凳！！！”

唐雪梅匆匆追来，目睹常墩子身亡，手持匕首站在一边的，却是自己刚刚搭救的板凳，霎时震怒，猛地拔出匕首向板凳扑去。板凳猝不及防，被她扑倒在地，慌忙躲闪咄咄逼人的匕首，眼看就要命丧当场。这时枪声响起，滚刀肉吼叫着，“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唐雪梅瞬间做出反应，将板凳推向滚刀肉。滚刀肉一脚踹倒板凳，又扑向唐雪梅。唐雪梅忽地推起黄包车，撞倒滚刀肉，夺路而逃。滚刀肉迅即爬起，急追而去。两人顷刻就没影了。

板凳顾不上他们，径直爬向常墩子，紧紧抱住他，嚎啕大哭，“大师兄！我不能没有你啊！我还要听你讲故事，还要跟你学功夫……你快醒过来呀！咱俩不是说好了吗，去吃南翔小笼包，你得请我吃……”

“我请你吃枪子儿！”阎同安不知何时出现在板凳身后。

板凳悲痛过度，连害怕都忘了。他紧抱常墩子，悲哀地讷讷：“老天爷让我跟你走……”

阎同安一把揪起板凳，盯着他的脸，“你也是共党分子？！”

板凳这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双手乱抓，却抓到阎同安腰间的手榴弹，举到阎同安面前。阎同安吓得立刻松了手，倏地卧倒，急速翻滚，身后几个特务也纷纷卧倒。

板凳虽然认不得手榴弹，却知道什么是逃命良机，趁这机会，立刻撒丫子逃掉了。

10

三长一短的敲门声响起。李清风赶紧开门，唐雪梅闪身进来。

“正说要出去找你！”李清风给唐雪梅倒水喝。

“我被几条尾巴盯上了，刚甩掉。”唐雪梅疲倦地坐在椅子上。

“没找到常墩子。你那边有消息吗？”

唐雪梅放下水杯，神情转为严肃，语气也带上沉痛，“他牺牲了。”

李清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师兄行事沉稳，武功更高过自己，怎会被几个特务……

“凶手可能是板凳。”唐雪梅说。

李清风大吃一惊，“板凳？这不可能！”

唐雪梅叹了口气，“常墩子牺牲是我亲眼所见，匕首拿在板凳手里……”

李清风仍然摇头，难以置信，“板凳……不，我了解他，他是个孤儿，从小就自卑、软弱、胆小怕事……别说杀人了，就是逢年过节杀只鸡，他都躲得远远的。何况整个齐家班里，属大师兄跟他最亲……板凳杀了大师兄？我真的不相信。”

唐雪梅不同意他的话，“越是自卑、软弱、愚钝的人，越是容易受蒙蔽、被煽动、干坏事！你不是说，齐三鑫加入青帮了吗？”

“嗯。他一门心思想替齐家班在上海滩找个靠山。”

唐雪梅沉吟一下，“也许青帮给齐三鑫下达了命令，板凳转而又受他义父的指派，杀害了常墩子。”

李清风想了想，也觉得有理，“怪不得他非要跟着我们去邱记药铺……他们应该早就盯上了常墩子！不过，邱记药铺打枪那会儿，他的反应不像装的。听到枪声都吓成那样，怎么有胆杀人？”

唐雪梅不愿多想，又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李清风连忙拉住她，“雪梅！你都一天一夜没睡了！”

唐雪梅摇摇头，“常墩子牺牲了，红儿和‘火种’下落不明，你让我怎么睡得着！我得再出去找找……”

“火种？”

“没错……那是我党的最高机密……我没能完成党组织交付的任务……板凳可能已经从常墩子身上取走了‘火种’！还有红儿！板凳也许知道红儿在哪儿……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抓住板凳问个明白！你可别拦着我，误了党的大事。”唐雪梅说着便甩开李清风要走。可是刚到门口，便感到一阵发晕，赶紧扶墙缓了缓。

“雪梅！”李清风赶紧上前搀扶，语气中已有责备。

“我没事……哎！”唐雪梅正要出门，忽然被李清风一把抱起，放到床上。李清风动作极快，又抓起旁边地上的绳子绑住她，替她脱掉鞋子，盖上被子。

“你干嘛？”唐雪梅气不打一处来，“别闹，快给我解开！”

“今天晚上，你哪儿也别想去。”李清风掇了条椅子在床前坐下，郑重宣布。

“我是你的上级，请你服从命令，马上解开我！”唐雪梅摆出领导架势，提高了声音。

“你是我的爱人，请你听我的话，别这么逞强。”李清风寸步不让。

“李清风！你到底解不解！”

“不解不解就不解。”李清风跷起二郎腿，“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好好睡觉吧。”

“你混蛋！”唐雪梅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会李清风，睁大眼睛寻思脱身之计。她这一寻思，就到了红日东升。

“哎……我怎么睡着了。”唐雪梅睁开眼，见李清风正在床边看着自己，想起赌气的事情，赶紧闭上眼睛，板起了脸。

李清风不由失笑，过来替唐雪梅解开绳子，继而替她揉手腕。

唐雪梅瞪他一眼，抽回手，“还说呢！你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回头再跟你算账！”她说着下床穿鞋。

李清风赔笑跟上，“行，都是我的错，我去买早点，你吃了再走？”

“不吃！”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唐雪梅和李清风相视一眼，两人都拔出了枪。

“谁？”李清风沉声问道。

“老家来信了。”

唐雪梅叫李清风留在家中，找了辆黄包车，一路奔向康氏诊所。单人间里，康所长正在亲自为吴昌明书记包扎伤口。

“雪梅同志！”吴书记热情招呼着她。“同志们怎么样？”

唐雪梅叹了口气，“事发突然，我们未做充分准备，很多同志遇害牺牲……吴书记，接下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