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玛莎阿姨之所以认为我妈“有一点单纯”，或许和她经常吸引比较年轻的男人有关；不过这只能说，我妈的想法超越她的年龄--这的确是真的，和她约会的男人年纪都比她小一些。她甚至和格雷夫森学院的高三学生出去过--如果她继续上大学，她都是大四的学生了；可是她还是跟他们出去玩。这些男生还是高中生，但我妈已经二十出头--还有一个非婚生小孩--其实她和他们出去只是跳跳舞，或看电影，或一起玩，或参加运动方面的活动。

我承认常看到几个约她出去的呆子，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我。举例来说，他们不知道六岁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他们不是带给我放在澡盆里的橡皮鸭，就是一些给小婴儿玩的玩具，他们甚至还带给我一本《佛勒现代英文用法》的书，或是一些他们认为每个六岁小孩都会爱不释手的东西。当他们看到我时--他们面对的虽是个矮小结实的孩子，却发现我已经大得不再玩澡盆玩具，可是我又太小了，根本看不懂《佛勒现代英文用法》的书--面对像我这样高及他们腰间的小孩，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和我打成一片。他们会建议到后院玩接球的游戏，但是他们射出的足球我根本接不到，甚至直接打中我的小脸；要不他们会童言童语地奉承我，要我告诉他们我最喜欢哪一种玩具--所以，他们就会知道哪种东西比较适合我，下一次可以带过来给我。不过他们几乎很少有下一次。有一次，其中一个男的问我妈，我是否已经会自己大小便，我猜他认为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尤其在他邀请我坐在他腿上和他一起玩骑木马的时候。

“你应该说你会，”欧文·米尼告诉我，“然后尿在他腿上。”

关于我妈那些“男友们”，他们都长得很帅。基于这种外貌上的标准，我毫无心理准备地和丹恩·尼德翰见面了，结果发现他是个高高的傻大个，一头胡萝卜色卷发，戴着一副太小的眼镜，和他那蛋形的脸庞不太搭，那圆形的镜片使他有一种机灵探索的表情，活像一只突变的大猫头鹰。等他离开之后，外婆说，在格雷夫森学院的校史上，这大概是校方第一次雇用一个看起来比学生还要年轻的老师。除此之外，他的衣服很不合身，西装外套太紧，衣袖太短，而长裤又太宽松，裤裆比较靠近他的膝盖而不是臀部，他的臀部有点女性化，圆鼓鼓的，是他独特身躯最笨拙的一部分。

当时我年纪太小，又爱捉弄人，所以感觉不出他的诚恳。我妈还没把他介绍给外婆或莉狄亚认识之前，他便直直地盯着我说：“你一定是强尼，我和火车上所有的乘客一样，听了一个半小时关于你的事情，所以我知道你是值得信任的，可以把这重要的东西交给你。”那是一只棕色的购物袋，里面还塞着一只棕色纸袋。天啊！我心想：又来了，一个可以充气的骆驼--可以漂在水上也会喷水。但是丹恩·尼德翰却说：“这不是给你的，也不适合你的年纪，不过我相信你可以把它放在不会让人踩到的地方--和其他的宠物保持距离，如果你有其他宠物的话。千万不能让任何宠物靠近它，你可以做任何事情，就是别打开它，一旦它有动静，你就告诉我。”

然后他交给了我，那包东西重量不及《佛勒现代英文用法》--如果不让其他宠物碰到，有动静时要告诉他，显然里面的东西是活的。我赶紧把它放在大厅的桌子底下--我们都管那桌子叫“电话桌”--我站在距离大厅和起居室相等的中间位置，看得到丹恩·尼德翰坐了下来。

想坐在外婆的起居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有许多椅子都不是让人坐的--这些椅子全都是古董，基于历史的因素，外婆予以保存；不过，坐在这些古董椅上对它们可不太好。即使起居室布置得很华丽，摆设装有布套的椅子和沙发，但是这些家具都是不能用的--所以当客人屈膝准备坐下时，常被外婆突如其来的大叫声吓一大跳。外婆嚷嚷着：“喔！天啊，那儿不行。你不可以坐在那里。”被吓到的客人通常会试着去坐另一张椅子或沙发，但外婆认为那张椅子也会被坐垮，甚至突然起火燃烧。我想外婆注意到丹恩的个头很高，臀部也不小，无疑的，对她而言，能让丹恩坐的椅子可谓少之又少--而莉狄亚还不熟练操控她的轮椅，不是挡住这儿，就是挡住那儿，我妈和外婆也还没训练出一种必要的反射性动作，直接将她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