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能会伤到欧文，”我指出，“我不认为欧文会喜欢任何笑声。”

“我并不是想把未来的圣诞幽灵弄成喜剧角色，我只是想让他人性化一点。”这便是问题所在：丹恩觉得欧文太不人性化了。他的身材像小孩，但举止却是不折不扣的成人；而他在台上展现的权威更超越“成人”--这真是太不自然了。

“你不妨这么看，”丹恩对我说，“一个会打喷嚏、会咳嗽、还会擤鼻涕的幽灵，看上去就不那么吓人了。”

可是襁褓中的耶稣打喷嚏、咳嗽还擤鼻涕，那像什么话呢？我这么想。如果维京夫妇坚持小耶稣不能哭，那要他们怎么接受生病的“和平君王”耶稣呢？

这年圣诞节，大家都生病了，丹恩的支气管炎才刚好，又染上了结膜炎；莉狄亚咳得好厉害，有时竟咳得轮椅载着她往后退；当扮演马利幽灵的尔利先生也开始咳嗽、打喷嚏时，丹恩悄悄告诉我--如果戏里的幽灵全都生了病--对这出戏来说，倒也挺均衡的。费什先生的台词最多，因此他小心翼翼地保养身体，以免被传染；因此斯克鲁奇便以更夸张的方式远离“马利的幽灵”。

外婆抱怨天气又湿又滑，不适合她外出；她并不怕感冒，但最怕在雪地上跌倒。她告诉我：“我这把年纪，只要一跌倒，摔断腰骨，接着就会罹患肺炎，然后拖拖拉拉的挨上很长的时间才会死。”莉狄亚听着边咳嗽边点头，点着头又咳嗽个不停，但这两位老太太都没有把她们高龄的智慧传授给我……为什么摔断腰骨会引发肺炎？更别提“拖拖拉拉挨上很长的时间才会死”了。

“可是你一定要去看欧文演《小气财神》。”我对外婆说。

“我看欧文已经看得够多了。”外婆说。

“费什先生演得也很好。”我不死心。

“我看费什先生也看得够多了。”外婆又答。

《格雷夫森新闻报》的剧评对欧文赞美有加，似乎令费什先生沮丧沉默。晚餐后，他到福朗特街80号来，不时叹气，不发一语。至于我们愁眉苦脸的邮差莫里森先生，更看不出他听见欧文演出成功后有多难受。他背着装邮件的大皮袋，被压得弯腰驼背，仿佛背负着比大批圣诞邮件沉重更多的负担。他要派送那么多份的《格雷夫森新闻报》，看着他以前演的角色被夸成“不仅重要，而且主要”时，会作何感想？而欧文获得如潮的佳评，莫里森先生或许想象自己应得到这样的好评呢。

丹恩告诉我，第一个星期的演出，莫里森先生并没有来观剧；更令丹恩意外的是，米尼先生和太太也没来看儿子演出。

“他们没有看新闻报的剧评吗？”丹恩问我。

我无法想象米尼太太看报的模样；她根本就忙不过来。她整天盯着墙壁、角落、窗户、快熄灭的火，还有我妈的模特--哪来的时间看报纸呢？而米尼先生甚至不是爱看体育版的男人。我猜米尼夫妇也不可能从欧文嘴里听到有关《小气财神》的事；毕竟他不想让父母知道圣诞宗教剧的事。

或许采石场的工人会对米尼先生提起这出戏的事；或许切石工或起重机操作工的太太看过这出戏，或至少看过《格雷夫森新闻报》的相关报道。

“听说你儿子成了那出戏的明星。”有人也许会这么跟他说。

可是我却听得到欧文会如何轻描淡写：

“我只是帮丹恩的忙，他遇上困难--有一个幽灵不演了。你知道那个没胆的邮差莫里森吗？噢，那纯粹是怯场的问题。那只是个小角色，甚至没有台词。我并不推荐去看这出戏--它甚至不太可信。何况你根本看不到我的脸，我想我上台的时间还不到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