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外面传来了汽车喇叭声。我感到奇怪，定了定神，想想自己就住在乡政府招待所，到一墙之隔的道院去开会，根本不要用车。喇叭声让我回想起昨天小崔颈上可怕的造型，忽然有点怕见小崔了。幸好喇叭声响了两声就不响了，我正暗自庆幸，心想这车停在乡政府，不一定是来接我的。这时候，门铃响了。

门开，进来的是包生。这让我感到意外。包生是我的老熟人，是这里的村委书记。多年前，也就是我结婚分到房子那一年，正是包生给我装修的房子。那时候他说村里有一个钢窗厂，那时候，隔几个月他就拿张介绍信来叫我帮他批点便宜材料。我从来也不收他的红包，有一次他把一个金戒指放在一包大粟里给我，差点被我扔了。所以等我装修房子，无论如何，他收我一点点材料钞票。这样大家心里都有了平衡。

我们的寒暄，简单而热烈，好象在意料之中。然后我问他找我什么事，要装修房子我会叫你的，但现在我来当书记，今后还不能叫你了。

包生说我来是汇报工作的。小书记向大书记汇报。

我说今天我要开会，他说开会还早，我要带你去看看市场。

市场？什么市场？我说。

那可是有关你的子民们吃饭的事啊，他说，现在不比从前，田都没了，农民没饭吃啊。

尽管我对他的话不知可否，但就碍着老熟人的面子，我也只好跟他走。

天很冷，雪却下不下来，雨还在下下去。那年的雨天里，辛店有人下了猫胎，小孩生下来就被埋了。但到底是谁生的，小孩又埋哪了？没人真正去查实过。但可见雨下得已如此愁人。

天被雨下得好象不会亮了。六点多钟，还是黑沉沉的，开车还要打车灯。

我发现车子正朝铁路桥驶去。我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我害怕熟悉而惊恐的那一幕，却又有所期待，好象是为了能清楚地看一看那个老太太，看一看她的脸。我的心头，一直那个悬而难断的念头；她到底有没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