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米勒

我很喜欢克劳德·米勒（ClaudeMiller）的第一部电影。

《行走的最佳方式》（Lameilleurefa？ondemarcher）讲的是一位夏令营辅导员无意中发现他的一名男同事的龌龊之事后把他赶走的故事。这部电影清晰，简单，充满了内在的力量。九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们看到两个人物之间的紧张关系不断升级，其中一位觉得自己很单纯，另一位则相信自己很复杂。观众必然会认同其中一位，而把另一位视同路人。

如果我们承认每一个讲故事的人都会面临两难选择：或把个性脆弱的人物放入故事性强的情境，或把个性很强的人物放入故事性弱的情境，那么我们就会赞叹克劳德·米勒的深厚功力--他能把个性很强的人物放入故事性强的情境。只有在夏布罗尔的《表兄弟》（LesCousins），罗西的《仆人》（TheServant）和波兰斯基的《水中刀》（Couteaudansl'eau）这几部影片中，我们才能看到寓言、心理故事和自传这三种叙事方式的完美结合。

叙事和视觉方面的一致性是影片的另一大优点。“新浪潮”之初，为了和当时电影的拘谨之风作斗争，我们把多样性看作一种价值；我们喜欢在电影中加入题外话、私人笑话和歌曲；我们让现场拍摄的场景与后期配音的场景交替出现，把定点拍摄与移动拍摄相结合，我们的电影就是十足的大杂烩。应该说那个时期的电影拥有运动画面的垄断权，而运动画面看上去是那么神奇，尤其是黑白画面。电视的入侵与彩色的普及使我们的感觉发生了变化。很少有黑白电影是丑的，而很少有彩色电影是不丑的。如果连续看一晚上电视，我们的眼睛会因为千变万化的图像而迷乱：新闻、纪录片、故事片，连续几个小时不断地出现，电视的作用近乎催眠。

所以，观众才会越来越喜欢英格玛·伯格曼、埃里克·候麦等风格朴实的导演。这些导演并不害怕单调，他们对多样性没有多大兴趣，为了捕捉住观众，他们决定在九十分钟内只敲入一根钉子。他们的电影深刻，执着，它们用统一的台词、色调和风格吸引我们，把我们迷住。

《行走的最佳方式》就属于这类电影。片中的每一处场景，每一个镜头都紧扣主题，而人物都栩栩如生，每个人都很独特，很真实，就像我们在夏令营或部队里遇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

影片的第三个优点是演员的表演。他们的精湛演技使《行走的最佳方式》这个抽象的好剧本成为具体的好电影。自始至终都令人叹服的帕特里克·迪瓦尔是所有演员中最抢眼的一位，不过别忘了他是主角。帕特里克·布什蒂、克里斯汀·帕斯卡尔、克劳德·皮耶普吕、米歇尔·布朗、马克·沙皮特罗和米歇尔·萨驰的表演同样聪明而细腻。多么强大的阵容！多么出色的队伍！就像足球队员，他们也许微不足道，但我可以保证，每个人都是值得敬佩的演员，在这部影片中，每个人在演同一部电影，他们之间有一种绝对的默契。

几个月前，克劳德·米勒还是制片主任中最铁杆的影迷。在距离巴黎约一万公里远的地方，他每周都会在邮购的《巴黎透视》上标出一些片名，如果他不外出，就会去看这些电影！

今天，我们这几位导演失去了最好的制片主任，但法国电影却收获了一位好导演。

（《观点》第180期1976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