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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公心直言-采访黄克诚的女儿黄梅(7)

往事亲历:开国将帅的亲情家事 作者:郭战平


记者:从您刚才的讲述里,我们能感觉到您和父亲之间的情谊,您对父亲好像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仰,父亲是不是对你的人生有很大影响?

黄梅:对,但我有一种逃离他的心,因为我们从小就一直被他给罩着。他1959年出事开始,我很小就开始背一个家庭的包袱,等他恢复了名誉,到现在你看我们也逃不开,你们说来就来了,就等于我们命运一直被他罩着。

记者:您说想逃离他是不是不愿因为黄克诚女儿这个身份被打扰?

黄梅:我想进入另外一个别的境界,直到现在也只是在我的专业领域里,我是不以我父亲的女儿存在的,我基本上是以我工作的身份存在的,这也是一种解脱。但如果当时父亲在世时有心的话,我可能从我父亲那儿得到更多的东西,其实他是有非常丰富的内心的,可以说是有内心遗产的人。我没有用心去收集这种东西,这是一个永远的损失,是永远得不到了。

记者:军人应该是很威严的,不知道父亲在家里跟你们的关系怎么样?跟在工作上的态度有什么不同吗?

黄梅:你是说他是不是在家里很倔?他对我们一点都不倔,他对我们管得少,他心思基本在工作上,他在管我们的事情上特别大度,是超出一般民主。我丈夫就说我跟父亲说话好像跟吃枪药似的,因为在我挺小的时候他就出问题了,他就不是个好人似的,我们从小就没有养成跟他说话很尊敬的态度,后来也就形成习惯。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就像讨论问题,我们可以跟他吵,什么问题都可以跟他吵。

记者:你们和父亲吵的时候,他对你们发过火吗?

黄梅:争论的时候他比较激烈,他就真像咱们吵架争论问题一样,但是他从来没有对我个人发过火。我现在都不记得他用什么话责备过我。我父亲是一个非常开明的父亲,比多数父亲都开明。如果说把父亲分为十等的话,他肯定是最开明的那一等,但就跟孩子的亲近度来说,他就是相当不行,他很少跟我们玩,坐下来跟我们谈心什么的,这种东西从小就没有。

记者:是不是你们小时候他就跟你们相处得很少?

黄梅:他曾经带过我姐姐一晚或两晚,这是我姐姐说的,她说他整夜都不能睡觉,他非常紧张,有个孩子他觉得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了似的,因为孩子从小我父亲没有自己带过,最后他失眠了,白天都没睡觉。后来我母亲去了,他如释重负地说,快把她弄走。他其实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父亲,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不会跟孩子相处。

记者:那是因为他不喜欢孩子吗?

黄梅:不是的。他老想哄我们跟他说话去,我不太爱跟他说话,不是在他跟前长大的,不太亲。后来我们的小孩也是,他老想哄他们到他那去,跟他玩。他会弄点吃的来哄着想叫你到他那儿去,让小孩过去。他跟孩子交流的手段确实比较少,但他心里还是挺喜欢小孩的。他老年时有一张抱孩子的相片,你能觉得他抱着孩子的笑,心里真的很放松很愉快的那种感觉。

记者:刚才您也说到从小似乎就没有养成跟父亲很尊敬说话的习惯,是不是因为在你们懵懂无知的时候,隐约觉得父亲受批斗是因为他有问题,所以不知不觉间就和父亲产生了隔膜?

黄梅:我隐隐约约觉得他可能有点不对头,我那时还不太清楚,真正心里明确知道他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我就比较大一点了。我在入团前后,15岁左右,那时大家都很革命,就自觉跟他保持距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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