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伯恩的传承(2)

伯恩的传承 作者:(美)罗伯特·陆德伦


荣格西帮韦伯整理散落在通道转角的期末考卷,接着两人便不发一语,一起走过通道。愈靠近房子正门,人潮也愈多。韦伯知道他们之间的沉默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起经历了这起暴力事件,而现在他们需要时间沉淀下来,让心情恢复正常。这本来是战争中才会有的情况,就像他们以前在丛林里一样,不过这种事现在发生在大都市的校园里,当然会令人觉得奇怪而不安。

他们走出通道,跟着一大群学生进了希利厅的正门。一走进去,在楼层中央,就可以看到乔治城大学的校徽闪烁着。绝大部分的学生都从旁边绕过去,因为有传言说只要从校徽下方走过,就永远不能毕业。荣格西正属于那大部分的学生之一,但韦伯却直接从下面走过,完全不在意这档子事。

他们走到外面,站在奶油色泽的阳光下,面对树木和旧四方院,呼吸着带有花朵嫩芽香味的空气。他们后面是宏伟的希利厅,正面的乔治亚式红砖构造看起来十分壮观,有十九世纪风格的轩窗跟石板屋顶,还有正中央两百英尺高的钟塔。

柬埔寨人转身面向韦伯。“教授,谢谢你。如果你没出现……”

“荣格西,”韦伯温和地说,“你想谈谈这件事吗?”

荣格西的眼珠是深色的,看不出里头在想些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我想那要看你愿意说什么。”

荣格西耸耸肩。“我没事的,韦伯教授。真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被叫得这么难听。”

韦伯站着看了荣格西好一会儿,他突然觉得很激动,几乎要流下泪来。他很想好好抱着这个男孩,告诉他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可是他知道,依照荣格西的佛家思想,这种举动是不被接受的。他不知道在荣格西堡垒般的外表下究竟在想些什么。韦伯看过很多像荣格西一样的人,在战争和种族歧视的阴影下,目睹了死亡、文明的衰败,以及大多数美国人无法体会的悲剧。他觉得荣格西就像他的亲人,沉痛的悲伤将他们联结在一起,他知道对方心里的伤口,永远也无法愈合。

他们之间存在着这种情感,虽然彼此都知道,却都没说出口。荣格西露出一种几近悲伤的微笑,对韦伯表示感谢,接着两人便道别了。

韦伯独自站在由学生与教职员构成的人潮中,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尽管他竭尽所能,杰森·伯恩这个具攻击性的人格又再一次控制了他。他缓慢地深呼吸,集中精神,用莫瑞·潘诺夫——他的朋友,一位精神科医师——教他的方式,来压抑伯恩的性格。首先,他把注意力放在四周环境上: 充满蓝色与金色的春天午后,四方院周围有灰色的石头与红色的砖块;学生的动作,女孩脸上的笑容,男孩发出的笑声,还有教授间热切的对话。他全神贯注看着所有事物的细节,让自己知道此时此刻身处何地,接着才将注意力放到内心世界。

几年前,他还在柬埔寨首都金边的驻外机关工作。那时他的妻子,不是现在的玛莉,而是一位叫黛欧的泰国女子。他们有两个小孩,分别叫约书亚跟阿莉莎,全家住在河岸边的一栋屋子里。当时美国与北越正在打仗,可是战火延伸到了柬埔寨境内。有天中午,他在工作时,一架战机飞到他家附近,当时他家人正在河里游泳,战机猛烈射击,把他们全杀光了。

韦伯痛苦到几乎发疯。最后,他逃出家园,离开金边,辗转到了西贡,成为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后来是亚历山大·康克林把悲痛、半疯狂的大卫·韦伯从西贡街上解救出来,并训练他成为顶尖的秘密探员。韦伯在西贡学会如何杀戮,并把对自己的憎恨释放出来,将愤怒加诸他人身上。那时康克林的小组中有名成员——一个性情凶狠的浪人,叫做杰森·伯恩——被发现原来是个间谍,而韦伯就是负责处决他的人。韦伯后来很厌恶伯恩这个身份,但事实上,这个身份却常是他的救命恩人。杰森·伯恩拯救韦伯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过了几年,两人一起回到华盛顿,康克林随即给了他一个长期任务。他变成一位潜伏密探,使用杰森·伯恩这个名字,而原来真正的杰森·伯恩早就死了,没人记得他。有三年的时间,为了追捕一名逃亡中的恐怖分子,韦伯的身份就是伯恩,而且他还让自己成了著名的国际杀手。

不过在法国马赛,他的任务却出了严重差错。有人射杀他,将他丢进地中海的黑暗水域,以为他已经死了。然而,有艘渔船在海上发现他,带他回到港口,由一位酒鬼医生照顾,最后使他恢复了健康。惟一的问题是,这次濒死经历让他失去了记忆,而后来他慢慢想起的,却都是他身为伯恩时的回忆。一直到很久以后,借由玛莉的帮助,他才逐渐发现事实,原来自己是大卫·韦伯。可是在这时候,杰森·伯恩的人格已经根深蒂固,而且影响很深,无法消除了。

从此以后,他就变成两个人: 大卫·韦伯是个语言学教授,有一位妻子与两个小孩;而杰森·伯恩则是亚历山大·康克林训练出的杰出间谍。有危机发生时,康克林偶尔会向伯恩求助,而韦伯只能不情愿地接下任务。事实上,韦伯常常只能控制住伯恩性格的一小部分,刚刚荣格西与那些混混的冲突事件就是很好的例子。尽管他和潘诺夫用尽所有方法,伯恩总是能跳脱韦伯的控制,占据他的身体。

可汗从四方院的另一端看完大卫·韦伯和那位柬埔寨学生谈话,接着迅速进了希利厅斜对角的一栋建筑,从楼梯上了三楼。可汗的穿着和其他学生一样,他看起来比实际的二十七岁要年轻,根本没人怀疑或多看他一眼。他穿着卡其服饰跟一件牛仔外套,肩上背着一个特大号背包。他走过大厅,经过教室门口,脚上的运动鞋完全没在地上发出声响。他脑海中清楚记得四方院的图像,这有助于他再次计算确认角度,让目标无法透过树林清楚看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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