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节:“别给我树叶,乌娜,我不吃树叶”(3)

奔向荒野 作者:(英)麦克·莫波格


我敢说,在经过这么一番挣扎后,乌娜一定精疲力竭了。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步伐也开始跌跌撞撞的。我早就应该做好准备的,但是我没有。乌娜突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我也被甩到了象座的另一边,手差点松开。我从象座的一侧摔了出去,只能设法单手紧紧抓住扶栏。我发现我的身体在摇摆,就快坚持不住了,而乌娜正蹒跚地跑着,踉踉跄跄地在矮树丛中穿行。我只知道,如果我放手,就算我命大,掉下去后还活着,腿脚手臂也都没摔坏,但没有了这头大象,我还是没有生存的机会。我必须抓住!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我摆动着身体,设法让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扶手,接着我挣扎着,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想爬回象座。我试着靠手的力量把自己带上去,可是我的力气不够,根本做不到。我知道,我的手劲变弱是迟早的事,然后我就会摔下去,或者是在乌娜往前跑的时候被一根树枝扫下去。

我于是对着乌娜大喊大叫,求她放慢一点。难以置信,她的速度居然慢了下来。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停了下来。接着我看见她的象鼻子卷了过来,顺着我的腰抓住了我,把我举了起来,并放回象座的安全位置上,但我的样子很不雅——四脚朝天。我浑身疲软,呼吸无力,就这么躺了好一会儿。而乌娜已经准备好再次出发了,一开始走得很慢,好像是在给我恢复的时间。我翻过身来,手够到了扶手,又用脚支撑着身体,咬紧牙关,并下定决心: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掉下去了。

我筋疲力尽地趴在象座上,直到此时,我才逐渐明白刚才目击的一切的可怕含意。如果妈妈也在海里,或是在海滩上,或者靠近任何潮水能横扫的地点,那她一定和所有处在潮水路线上的人一起被溺死了。不管是在岸边还是在海里的人,面对如此巨大的波浪冲击,没有人还能活着,没有人有生还的希望。妈妈告诉我她要去游泳,这是她跟我说的最后一件事。我不愿相信这句话的意思,可我又不得不相信。我抑制住自己的眼泪,一直告诉自己,妈妈也许在海啸到来之前就已经离开海滩了。是有这种可能的,她可能已经回到酒店了,安全地待在房间里了,毕竟房间在顶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还是活着的。她会活着的。我只愿意相信这一点。

可我又不情愿地想了想,而且我在内心也深深地知道,当洪流来袭时,妈妈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水里。我了解她有多么热爱游泳和潜水,她经常整整一周都不怎么离开水。以前我们还在海滩上比赛跑步,看谁先跑到水里。她游起泳来就像头海豹,毫不费力,精力十足。

最后这个想法突然间又给了我一线希望——也许,就算妈妈被海浪卷走了,她也能够游回安全的地方,因为她是一名出色的游泳好手。但我知道,妈妈如果待在酒店里,她活着的几率是最大的。我想尽各种方法,劝自己相信妈妈早就回到酒店去了,也许回去给爷爷奶奶发邮件了,在海浪打过来的时候,她一直待在我们那个位于最高层的房间里。我想让自己相信妈妈还活着,她既没死,也没被水淹;她现在正在担心我,一旦情况允许,她就会来找我,她一定会找到我的。

我努力让自己相信我的所有设想都是事实,最坏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但我想得越多,就越害怕。我只能求助于上帝,我开始祈祷,希望上帝会照顾她,拯救她。我一直祈祷着,直到突然记起上次像现在这样祈祷的时候,是在爸爸去参战的前一天晚上。那个时候上帝并没有听见我的话,那他现在又怎么可能听见?我绝望了,抬头号啕大哭起来,不是为了上帝哭,而是为了妈妈。“不要死,妈妈。求求你了,妈妈。游啊,你一定不能停,一定要游下去。千万别放弃,求求你了……”

一阵奇怪的声响打断了我,声音先是在很远的地方,突然又变得很近,直到从我的头顶上传来。现在看清了,是一架直升机,在树冠上面的太阳光里闪着光。我赶快站了起来,站在象座上,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持平衡,朝着飞机大幅摆手,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飞机几秒钟之后就飞走了。不过这一幕却让我再次燃起希望,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在搜寻生还者,在救人,而其中就会有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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