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嘎冲着王思恺长叹一声：“唉，我又欠三骨棒一条命。这咋还欠起来没头了呢？你啊，给我惹了一兜子麻烦；没看三骨棒那脸色，猪肝汤熬紫茄子似的。”

正说着，七巧拨回马转了回来。赵老嘎捅了下王思恺：“看吧，麻烦来了，这丫头赖上我了。”

七巧翻身下了马，将缰绳交给王思恺：“王先生，您岁数大，骑上吧，我想跟赵先生单独说点事。”

赵老嘎道：“有啥事就说呗，王先生救过你，又不是外人。”

七巧咬紧嘴唇：“不行，这事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王思恺知趣地上了马，冲着七巧道：“有啥事就跟赵先生说，别掖着，他是个热心人。”又冲着哑巴说了句：“聪明，快点走。”

赵老嘎不耐烦地说：“一个哑巴，你支他走干吗？能听见话那是他本事。”

王思恺严肃地说：“别管他叫哑巴，他叫聪明，他嘴说不出来，但耳朵能听得到。”

赵老嘎和七巧放慢了脚步，看着几个人渐远，赵老嘎抢先说：“七巧，俺正想跟你说呢，为了你，俺那三骨棒兄弟好大的不乐意，我看你还是走吧。咱这人最看重的是义气，为了朋友咱能两肋插刀；为了救命恩人，俺能把这条老命豁上；现在又赶上抗日，咱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得罪朋友，得罪救命恩人，耽误抗日。”

七巧道：“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个酒肉朋友吗？别往抗日上扯。听着都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赵老嘎怒道：“胡说八道，咋个酒肉朋友了？三骨棒比俺亲兄弟还亲，是俺的救命恩人，是他从死人堆里把俺救下来，不信你看……”赵老嘎说到激动处，差点把裤子脱了让七巧看那块伤疤，忽然意识到对方是个女的，这才没将屁股亮出来。他说：“俺就奇了怪了，咋不像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哪句不在理上？”

七巧撇了下嘴：“你说话不该是那样，我还不知道你？”

赵老嘎愣了愣神：“我说话应该啥样？你知道我？咱们今天才认识。”

七巧道：“朝阳县县长叫啥没人知道，可谁不知道赵老嘎的大名？”

赵老嘎烦躁地说：“行，行，就算你知道，那有啥用？”

“先不说这个，我只想求你一件事。”七巧忽闪着眼睛，又像瞟，又像直勾勾地盯，把赵老嘎瞅得直发毛。那眼神赵老嘎越看越熟悉，又想起当年赶集遇上四豆腐柳芹，当时柳芹就是这眼神。他忙掐了下大腿中止回忆，擦了把汗，心说：“这丫头眼睛带钩，可别把魂让她勾了去。”故意爱答不理：“啥事？只要别求俺把你留下，别的事都好商量。”

七巧眼睛里那被赵老嘎称为钩的东西突然变成了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带着撕裂空气般的尖叫：“帮我杀了许三骨棒。我发过毒誓，谁帮我杀了许三骨棒，这干净的身子就是谁的。”

赵老嘎活了四十来年第一次差点被惊得瘫倒在地：“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