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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漓江边的学校(下)(13)

大后方:抗战八年流亡曲 作者:正一


这些歌咏活动,我也基本上参加了。

在逸中做工期间,除了上述本职工作,我还另找了一些事情来做。主要是为全校十八间课堂,为大礼堂,为办公室、会客室、教职工宿舍和传达室和学生宿舍等处,都写了木牌挂在门口,一概用白地蓝字的粗体仿宋书写。因为我爱美术字,在义南小学编壁报时开始学写,到逸中初一继续编壁报又继续提高,所以这批白地蓝字的粗体仿宋写得确实不错,郭导师和吴潢老师等都纷纷赞扬。

因此,训育主任郭基宏导师便交给我一项特别任务,即,在大操场北端的围墙上,用土红色书写一人高的八个大字: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写了五天,方才完成。对此八个一人高的粗体仿宋,郭导师和美术老师陈仲纲先生都表示满意。

这是1941年12月7日的事情。

就在这一天,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

——自从1937年我国进行全面抗战以来,逃难中的我曾经历过两次外国的战争:一次是1939年9月1日,德国进攻波兰,英法于翌日向德国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开始。

另一次是1941年6月22日,德国进攻苏联,苏联卫国战争开始。

目前的太平洋战争,则已属第三次了。

这三次战争的共同点,都是侵略者“先下手为强”,不宣而战。但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更有一个阴险毒辣的特点,即,以冗长的谈判来麻痹美国。

事实上,1941年春夏之际,正在进行大规模侵华战争的日本,已经出兵占领了印度支那半岛;初秋,又决定与美国开战。然而在表面上,日本却伪装关心太平洋地区的“和平”,并愿就此与美国进行谈判。

为此,日本派遣一位跟罗斯福曾有“交情”的外交官野村担任驻美大使,表示“友好”,还增派一位名叫来栖的“特使”,显示对和平谈判的特别重视。

野村和来栖频繁地往来于东京与华盛顿之间,意在迷惑舆论和世人。可是冷不防,强大的日本联合舰队,却突然成功地偷袭了美国在太平洋最大的海空军基地——珍珠港。

偷袭得逞后一小时,野村和来栖才专访美国国务卿赫尔,说什么日本已决定向美国“宣战”。致使赫尔这位老资格的外交家愤怒地叹道,他从事外交工作数十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卑劣的政府和如此可耻的行为!

当然,紧接着,美国政府不仅向日本宣战,并且同时还向德国和意大利宣战。隔一天,我们中国也正式向日本、德国和意大利这三个法西斯侵略国宣战。

但是,太平洋战争爆发不久,我在逸中的工作却成了问题,需要考虑离开,另谋职业了。

事情得从我与第十班的两位同学——秦卓和杨紫萍吵架说起。

秦卓是桂北全州人。据另一位全州同学黄和安说,秦家是全州最大的地主,田连阡陌,开着好几爿当铺,并有人在重庆做官。他在班上年龄最大,身材也高,年初入学时被指定为临时召集人,随即当选为班长。

秦卓衣着入时,油头粉面,经常散发出一股冲鼻的脂粉气。第十班有七十位同学几乎没有他看得起的,唯独跟名叫杨紫萍的一位广东籍女生讲得拢,形影不离,有时还勾肩搭背,令人侧目。而杨紫萍则不仅长得漂亮,且喜欢卖弄风骚。

秦卓身为班长,对本班的壁报《繁星》不闻不问,不屑参与一丁点儿有关工作,却反对壁报选登高尔基、罗曼 罗兰和鲁迅的语录,声称他对这些“红色作家”毫无好感,但没有一位同学附和他的观点。

逸中迁入新校舍后,食堂办得很好,经常有广式的粥类供应,如牛肉粥、猪肝粥、及第粥、鱼生粥等等,但规定每人只能买一份,倘若不够,可买馒头。

秦卓和杨紫萍不遵守规定,连续几天,两人都重复排队,非要买双份粥不可。协助开饭的罗国根和我一再劝说,两人不理不睬。旁边的同学议论纷纷,他们更是不理不睬。那轻佻成性的杨紫萍还做出撒娇撒痴的模样,拉着我的膀子道:“哟,做了勤务部长,不认识老同学啦!”

“动手动脚干吗,又不是特察里的货!”我脱口而出。罗国根并且加了一句:

“只有特察里的货,才动手动脚!”

秦卓听了,勃然大怒,但他不敢对传达室的罗国根动武,却对我当胸一拳,于是两人扭打起来,罗国根也参加战斗,轰动了食堂内的所有同学。幸亏老邱赶到,使劲儿把双方拉开,而秦卓则吐了一口唾沫,悻悻然指着我高声喊道:“书写反动标语,看你该当何罪!”

我一时不解,但随后就明白了,秦卓指的是我在围墙上书写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然而,这怎么是“反动”呢?我非常气愤。

傍晚,业已知道此事的郭导师把我找到他的房间,批评道:“杨紫萍不遵守食堂规则,举止又轻浮,固然不好,但你说她是什么‘特察里的货’,也太过分了嘛,很不应该,很不严肃,引得别的同学都在旁边笑,她怎么受得了?秦卓出来帮她,是必然的。

“有些女同学打扮得很妖娆,还喜欢撒娇,你看不惯,可以不看、少看,总不能出口伤人罢。

“刘婉霞看黄色书,我找她带着书到我房间来,还未曾批评,她就掉下眼泪说,以后再也不看这类下流书了。知错能改,不是很好吗?何必给她公开呢?——这件事,你也知道。

“生活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相当复杂,各种各样的人和事,都会跟你有关,直接或间接有关,特别是你看不惯的人和事,总会有的,因为现在离理想社会还远,很远很远,所以不能凭着意气随心所欲,要动脑筋,对待生活要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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