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孟子》思想简论(2)

圣王之道《孟子》 作者:张加才


人共同具有的初始道德情感,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四心),正是人的根本德性的发端,并由此生发出仁义礼智等人的根本德性。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公孙丑上》)

同情心是“仁”的开端,羞耻心是“义”的开端,谦让心是“礼”的开端,是非心是“智”的开端。人有这四种善端(四端),就好比他有四肢(四体)。如果说“四体”是人类共同生理基础的缩影,那么,“四心”就是人类共同心理基础的缩影、“四德”也就是人类共同道德基础的缩影。

如果把“四德”再加以概括,那就是理义了。

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告子上》11·7)

人心所同在理义。理义使我心愉悦,就像肉类能大快朵颐。道德的、精神的体验对于心,与生理的、物质的享受对于感官,两者间的对应具有相似性、同构性。

孟子认为,仁义礼智等根本德性是人本来就有的,不是通过后天学习和深入思考得来的,它是良知、良能,完全根源于人的自然本性。

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告子上》11·6)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尽心上》13·15)

所谓良能,指的是人不通过后天学习就能做到的;所谓良知,指的是人不需要通过思考就能知道的。在孟子那里,人具有的良知良能,其主体内容正是仁义礼智等根本德性。两三岁的小孩都知道爱他父母,而亲爱父母就是仁;长大以后,都知道尊敬兄长,而尊敬兄长就是义。仁义可以通行天下,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这样,孟子通过人类具有共同心理基础(心)→具有共同的道德情感(四心)→具有共同的根本德性(四德)→不学而能、不虑而知的“理义”,勾勒出“性善论”的基本逻辑脉络。

问题到此并没有完结。因为人性是当时热议的话题,学者们有着多种不同的观点。孟子的性善论要想在理论上彻底站住脚,就不能对其他的观点视而不见、不闻不问。根据《孟子》一书所及,相关的观点至少还有:(1)“性无善无不善也。”(2)“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3)“有性善,有性不善”等(《告子上》11·6)。

第一种看法是告子的观点。在他看来,人的本性主要在于他的生理属性,即“生之谓性”,人性无所谓善恶,善恶问题被排除在人性的讨论之外。第二种观点虽然把人性界定为人的道德属性,但强调可以让它善良,也可以让它不善。如周文王、周武王当政的时候,百姓就趋于善良;周幽王、周厉王当政的时候,百姓就趋于残暴。第三种观点认为:有本性善良的,也有本性不善良的。如,有尧这样的圣人做君主,却有像象那样恶劣的百姓;有瞽瞍那样的坏父亲,却有舜这样的好儿子;有商纣这样恶劣而且身为君主的侄儿,却有微子启、王子比干这样的仁人等等。

相对而言,告子的观点由于要从根本上取消人性的善恶问题,引起了孟子更多的关注。

就近取譬往往是古人论证的常用方式。告子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打了两个比方,即杞柳之喻和湍水之喻。杞柳枝条柔软,可用来编器物。告子说:人的本性就像杞柳,仁义就像杞柳做的杯盘;凭人性达到仁义,就像用杞柳做成杯盘。意思是:人的本性无所谓善恶,人性之善是后天作用的结果。告子还说:人性好比湍急的水流,从东边打开缺口就流向东,从西边打开缺口就流向西。人性不分善与不善,就好像水本身没有向东流、向西流的分别。

针对告子的论证,孟子一一予以批驳。

对于杞柳之喻,孟子反问:你是顺应杞柳的本性来制成杯盘的呢?还是违逆它的本性来制成杯盘的呢?言下之意是:正因为杞柳的本性可以用来制作杯盘,于是才能随材成就。就像人性具有四种主要善端,才能发展成四种主要德行一样。孟子进一步质疑:假如把制作杯盘看成是通过违逆杞柳本性的方式来进行的,那么,势必会把仁义等德行看成是通过违逆人的本性才能实现的。这样说来,告子的这种言论,还很可能会带来对仁义的伤害呢!

而对于湍水之喻,孟子也找到了突破口。孟子指出:湍急的流水的确没有往东往西的固定流向,但是,难道也没有向上向下的流向问题吗?显然,水往低处流,这是常识。人性的善良,就像水性向下而流。人的本性没有不善良的,就像水流没有不趋于向下一样。

仅仅批驳告子这些比喻总还是不够的。于是,孟子又对告子“生之谓性”这一基本观点发起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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