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孟子》思想简论(1)

圣王之道《孟子》 作者:张加才


人们常常把孔、孟思想相提并论,称之为“孔孟之道”,一方面,从师承传衍来看,孟子受业于子思门人①,子思是孔子之孙,孟子自己还曾明确表示:“乃所愿,则学孔子也。”(《公孙丑上》)另一方面,思想的内在关联当然更为重要,孟子思想的确是对孔子思想的继承和发展。

1.性善论

人类早期的思想发展,无疑经历着从野蛮到文明的巨大飞跃。而文明从本质上说,是“人之为人”在思想上的自觉和在实践中的表现。孔子从人的社会关系出发,指出:“鸟兽不可与同群”②,这就是对人之为人最基本的自觉,也是任何对文明的理解所不可缺少的。人只能在超越自然的基础上,“与斯人之徒”③,同世上的人打交道,与他人彼此结成一种社会联系。孔子对人之为人更深层次的阐述则是“仁者,人也。”④在孔子看来,人有道德伦理的自觉,这才是人之为人更重要的标志。孟子也说:“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14·16)“大而化之之谓圣。”(《尽心下》14·25)只有人能觉悟到仁,人通过弘道,从而使精神境界达到极高的境地。孟子实际上继承并发展了孔子的仁道原则。

孟子更富于创造性的理论拓展则是性善论。后世著名的儒家学者认为:“孟子大有功于世,以其言性善也。”①

在孟子思想中,“人之为人”是首要的基础性的理论问题,人与禽兽的区别被反复加以讨论。“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离娄下》8·19),而人类和禽兽少之又少的差别,其核心体现在对伦理道德的觉悟与践行。以舜为例:

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尽心上》13·16)

舜居住在深山时,与动物打交道,和深山里的“野人”少有不同。这时,人类的特性,因为特定的环境条件而被潜藏下来,就像人类还处在蒙昧状态,他们的特性还没有得以显露。但舜一旦听到善言、见到善行,便深有感触,如同决堤的江河,气势充沛,无可阻挡。这表明,尽管人与禽兽的差别在起始点上似乎并不明显,但这种界限却不容抹煞。

人的道德自觉的形成,在孟子看来,源于人类具有共同的心理基础。

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告子上》11·7)

既然人的口对于味道有相同嗜好,耳对于声音有相同听觉,眼对于姿色有相同美感,那么,自然会引出这样的疑问:“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这里,孟子做了一个类比推理:人有共同的生理基础、生理欲望,也理应具有共同的心理基础、心理体验乃至精神追求。应当注意的是,孟子把落脚点放在了人类具有共同的心理基础、心理体验和精神追求上,而不是把重心放在人有共同的生理基础、生理欲望上,因此,既不同于先前告子所谓“食色性也”(《告子上》11·4),把人的生理基础当作人性的特征;也不同于后来荀子所谓“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生而有好利焉”、“生而有疾恶焉”(《荀子·性恶》),以聚焦生理欲望来展开对人性的论证。

这种共同的心理基础和心理体验,孟子认为,集中体现在人类具有共同的道德情感。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告子上》11·6)

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是每个人生来就具有的。人具有“四心”这一基本观点,在孟子思想中,具有准“公理”的地位,是可以不证自明的。如果一定要予以证明的话,那也未尝不可。就拿“恻隐之心”来说吧:

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公孙丑上》3·6)

假如突然看见小孩快掉到井里去了,人们都会产生惊恐心、同情心而紧急施救。这样做,不是想结交小孩的父母,不是为了在当地或朋友间博取好名声,也不是因为厌恶小孩的哭声才这样,而是因为人都有怜恤别人的心或同情心。因此,孟子断定,没有同情心的,就不能算人。孟子这种证明,实际上是基于人类普遍存在的自然而然的内心情感。论证过程是理论性的,依据的材料是可经验的。同理,孟子认为,“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3·6)人本然地具有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也可以依此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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