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爱的消失(15)

性灵 作者:陈婞


他现在手上只有四百多块钱,如果每天只靠方便面或大饼充饥的话,或许还能坚持两个月。当然,像啤酒或软饮料之类的东西就不能再享受了。如果实在是想吃一顿正餐的话,超市外面有四元钱一包的盒饭,他可以分两次解决它。可下个月的房租怎么办?我到哪儿去搞八百块钱?他问自己。

他心里发着愁,手上开始倒腾衣服穿。也许我会有好运的,我应该乐观一点……他稍微振作了一些,脸上露出了一个伪装的空白的笑。

金色的夕阳穿过窗棂射进来,淋了他一身烨烨的光彩,将他的影子拉得纤长,嵌在了身后空落落白花花的墙上。窗外是一片藕色的天,天下面是鳞次起伏的楼以及稠密树木下的繁杂的人群。大家似乎都很忙,和他一样,为了生存。

他开始忙乎洗漱,来回穿梭在卫生间和他的房间之间。

其实他的家庭富裕,不少人都羡慕他。可他不回家,和他的哥哥白琰之一样。他宁愿选择现在这个恶劣些的环境,像打发穷人一样打发自己,他不在乎。狭小的空间、已然用破的家什杂沓的堆积,便是他对自己现在的定位。

在家里,他总是被特殊关照。确切点儿说是被他母亲特殊关照。这种关照让他感觉到残忍、负罪和羞耻,对父亲残忍,对哥哥负罪,对自己羞耻。母亲对他的爱任何时候都高于一切,包括他父亲白秋平和哥哥白琰之的尊严和任何利益。

他母亲这辈子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关照他和虐待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白琰之。而父亲呢,就在这关照和虐待之间沉默着,守着不爱他他也不爱的妻子。

在那个家里,母亲对他的那种爱变成了一种负担,一种罪过,一种随时被他践踏却又让他随时心软的血脉情仇。

他永远弄不懂母亲对他的爱的成分,那些亲昵的拥抱和抚摸对母亲意味着什么,是精神支柱,还是某种性爱传递?记得有一次,他曾经不小心转身时,胳膊蹭到了母亲的乳,母亲脸上那种既轻佻又天真的表情令他不解,也令他害怕。他越来越恐惧,他不想成为母亲的精神寄托,或是某种性爱的替补,他永远也无法给予母亲她想要的爱。

白琰之呢,对于母亲永远是多余的。甚至她撒泡尿照照,从里面都可以看见她憎恶和嫌弃他的影子。好像只要他在这个家里存在,她就在跟白秋平的前妻竞争着什么,也许是白秋平的爱,也许是家里的地位。她似乎永远都在较劲,与白秋平的记忆较劲,虽然她不爱他。

白忆云小时候总是欺负他哥哥,在幼小的他孩子般的心里,争强好胜以及取笑别人都是一种乐趣。白琰之却总是以手足之情去维护他,爱他。终于,白忆云被哥哥感动了,他理解了哥哥身上的那种豁达、柔韧、坚强,以及兄弟之谊。

实际上,他崇拜哥哥。他的崇拜以反叛和对抗自己的母亲而得到了表现和升华。一切都变得复杂,只有他对哥哥的那份信赖和崇拜依然单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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